第五十七章 換個佛拜吧
很多天以前,謝應憐曾在某座寺廟裡與顧濯相見。
那時的她說了很多的話,話裡是期待與看好,是希望與喜歡,而這四個詞最終都指向了那兩個字。
——破境。
謝應憐衷心希望顧濯能夠再進一步。
因為在她眼裡看來,擊敗仍在洞真境中的顧濯,與暴殄天物著實沒有區別。
更重要的是,這在她看來沒有任何意義。
自修行後,她視人生中的每一場戰鬥為宴席。
有些宴席清湯寡水,無甚滋味可言,便如那些被她隨手擊潰的對手,少數宴席看似尋常卻別有一番風味,這其中最好的例子就是林挽衣,讓她頗具驚喜。
而顧濯早早就是她所認定的一場盛宴。
如何能讓盛宴尚未準備妥當便貿然開席?
於是謝應憐拒絕了家中長輩的要求,決意親自與顧濯談話,以言語推敲其道心之堅定程度,而後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對。
然後,她毫無避諱地與天下人說喜歡,甚至放話出去要把顧濯收入房中寵幸。
這當然是出自於喜歡,但顧濯顯然不會喜歡這樣的喜歡,只會認為這是一種羞辱。
因羞辱而憤怒是人之常情,而她想要的就是憤怒,如此來讓這場盛宴更具滋味。
與林挽衣的那場談話,今日的第一場戰鬥,本質上都是這個目的。
故而謝應憐在聽到餘笙對她說,顧濯很生氣的時候,她才會是嫣然一笑,又再說了句正合我意。
一切如她那般所料。
唯有一件事她沒有料到的。
是她沒有能力承受這份憤怒。
……
……
謝應憐墜入雲中。
顧濯最後那句帶著憾意的話,此刻猶自徘徊在她的耳邊,迴盪不止,喋喋不休。
心神激盪之下,她眼眸裡的光芒急劇消散,如若被層雲遮蔽後的天空,再也看不到那彷彿大日高居中天的璀璨目光。
那一口鮮血噴濺而出後,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輕響,來自她心中。
那是道心生出裂紋的聲音。
謝應憐緩緩閉上雙眼。
雲霧如聚,止住她下沉的趨勢,純正的禪宗佛法氣息渡入她的體內,止住她那並不沉重的傷勢。
接著,有一道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是苦舟僧在說她敗了。
謝應憐知道自己敗了。
她更知道就算再來上一遍,在得知顧濯破境後的一切變化也罷,自己在這場戰鬥中依舊沒有半分勝算可言。
若她想要戰勝顧濯,最正確的選擇是初次見面那日憑藉兩個境界的差距,以力壓人。
這是唯一的可能。
這這才是真正讓她無法接受的事實。
人世間最能傷人的永遠是事實——尤其當顧濯親口道出後悔為她破境的事實,那她的道心又如何能為之完好?
……
……
山間一片寂靜。
顧濯立於石峰之上,沒有離開的意思。
眾人便都明白了他要做什麼,目光紛紛落在苦舟僧的身上,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按照今次慈航法會的規則,當半刻鐘後依舊沒有人挑戰顧濯,那苦舟僧就會主動安排一個人與他對戰,避免冷場的情況出現。
然而這並非不能拒絕,如果被慈航寺指名的那人不願出戰,便只能另做人選。
思慮至此,各家宗派的師長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向自己晚輩開口叮囑,最好不要應下這一戰。
原因十分簡單。
直到這一刻,這些見多識廣的諸宗強者們,仍舊沒弄明白顧濯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位初入養神境的修行者,真元再怎麼渾厚也罷,都不可能像他那樣隨意出劍,且每一道劍光都決絕如一,由始至終不見半點衰減。
這其中的問題著實太大。
在無法解決這個問題的情況下,想要戰勝顧濯的唯一辦法,或許就是以不可阻擋的力量強勢碾壓過去,避免陷入一場持久戰中。
談何容易?
有人回想起昨日看到的那一幕天地異象,想著那些以時間為線不斷反覆來回的雪花,想著那不為流雲所束的明亮劍光,心中漸漸有所猜測。
如果這個猜測成真,那破解顧濯永遠維持在巔峰狀態的辦法,極有可能就在神魂當中。
眾所周知,慈航寺極為擅長此道。
……
……
餘笙站在這峰,望向那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