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三生塔
不知道過了多久,飛灰散盡。
顧濯並無太多傷感之意。
相談不過百十句話,夜色燈火暗裡始相見,轉眼已在晨風中散。
強說傷悲,難免無稽。
此時此刻他的心裡更多的是不爽利,不舒服,極黏糊,如若胸中堆疊起無數塊壘。
這讓他極不痛快。
有腳步聲自身後而來。
長逾道人來到露臺,看著顧濯的背影,聲音乾澀如石礫相互摩擦。
“該我們談一談了。”
顧濯轉過身,望向他點了點頭,說道:“他做了什麼安排?”
長逾道人沉默片刻後,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問道:“請問教主您現在是什麼境界。”
顧濯神色不變,說道:“你有想法?”
長逾道人看著他,帶著一絲難以發現的懇求之意,低聲說道:“我認為當下最適合的做法是暫時空懸教主之位,因為你不可能是羽化境。”
顧濯聽懂了,說道:“所以我擔不起這個重任。”
“我知道這些話你肯定不喜歡聽,但……”
長逾道人避開了顧濯的目光,說道:“這也是為了你好。”
很無趣的一句話,卻是他的真實想法。
昨天夜裡,天命教因為與大秦邊軍以及巡天司的正面衝突而損失慘重,盈虛道人更是死在了白皇帝的手下,正是人心浮動之時,再要有一位境界尋常的外人試圖直接登臨教主之位……後果只怕不堪設想。
天命教或許會就此消失在歷史長河當中。
在長逾道人看來,如今的天命教再也經不起半點風雨,必須要細心呵護,悉心照顧,如此才有再次崛起的機會。
那麼,穩定便已成為了一切的前提。
顧濯看著他,沒有說話。
“請你不要誤會,我從未想過以此作為藉口來否定教主的遺旨。”
長逾道人的聲音愈發低沉堅定:“我願意為那份遺旨付出性命,讓你成為天命教的下一位教主,就像我從未後悔過在昨天夜裡丟掉那條手臂。”
他霍然抬頭望向顧濯,近乎聲嘶力竭道:“但我不希望我的忠誠是愚蠢的,我更不希望因為自己的愚蠢換來一個可笑的結果!”
話說到最後,長逾道人睜大了眼睛,情緒再也無從掩飾。
悲痛沉怒亢奮自責恐懼皆有之。
有山鳥聞言驚而遠飛。
殿後露臺一片死寂。
顧濯心想這應該不能算是內訌。
死諫,以此二字來形容比較合適。
他轉過身,行至憑欄處,輕聲嘆息道:“你站太低了……”
長逾道人愣住了。
顧濯接著說道:“……偏又想得太多了。”
長逾道人茫然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麼。
顧濯依舊不看他,平靜說道:“我理解你此刻心神不定,但我不贊同你的做法。人走茶涼,人亡政息,這是人世間的自然道理所在,既然我決定要坐在那個位置上面,那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當年的小道童已然灰飛煙滅,但世間仍舊留有他的餘燼。
長逾道人沉默著不說話。
顧濯極具耐心,溫聲說道:“還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