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下藍花 作品

第二十五章 當年舊事

 說簡單,談何簡單?

 百年前道門大敗,玄都崩塌,人間始有天命教。

 在最初那四十多年的時光當中,天命教的日子過得很是艱難,這種艱難不僅在於沒有足夠的力量,更在於其時整個人間都認為他們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可言。

 明明自天道宗分裂而來,卻不得其真正傳承,作為當年道門潰敗之時落下的一枚棋子,在道門諸宗畫地為牢自行封山的那個年代裡,更是無枝可依。

 如果是尋常邪魔外道,如無憂山這般,世間自有王侯公爵願為買刀人。

 問題在於,天命教始終沒有將利益擺在第一位上,而是認為自己秉承著某種獨特的使命,為此與大秦有著不可化解的矛盾——儘管後者當時未曾將其放在眼裡。

 無論怎麼看都好,彼時的天命教都是一隻跳樑小醜,除卻讓人們在茶餘飯後多了幾個笑話以外,不曾對這人世間造成任何的影響。

 直到老人,或者說陸明誠……

 更準確地說是盈虛道人的出現。

 “那時節真的很不容易。”

 老人回想當年舊事,聲音裡沒有唏噓,幾分愉快,好些得意。

 他看著顧濯神情嚴肅,強調說道:“不要說什麼宗山,就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難尋,朝不保夕。”

 顧濯靜靜聽著。

 下一刻,老人的眼神卻放空了。

 他彷彿看到多年以前的某些畫面,搖頭說道:“所以如今回想起來,我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進這一趟渾水裡頭,明明我當年在玄都上就是一個小道童,連入門弟子都算不上,也不曾與人有師徒關係,好不容易得了一場大機緣,為何不過上輕鬆的一輩子呢?”

 顧濯說道:“人總是如此。”

 老人下意識問道:“如此什麼?”

 “所謂能力越大便責任越大。”

 顧濯平靜說道:“在某些時候試圖去理會某些與己無關的事情,殊不知什麼都不做,在很多時候就是最好的選擇。”

 聽到這句話,老人沉默良久後,突然間笑了起來。

 “但人就是安靜不下來的,除了死人,不是麼?”

 “人之常情的確如此。”

 “可是?”

 “修行求的是超脫,是成仙,是捨棄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

 顧濯的語氣很淡,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白皇帝至今未入登仙便是受累於此。”

 老人很認真地想了一遍,說道:“那我不後悔了。”

 顧濯問道:“為什麼?”

 老人微笑說道:“因為我這輩子也算得上精彩,而且我很難想象自己見萬事而不為所動的樣子,與其那樣無趣地過上一生,去求一個不知是否存在的成仙,倒不如像現在這樣來得更好。”

 顧濯不再多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就像他也不曾做到自己說過的話。

 老人誠懇說道:“路還漫長,我想繼續講先前那個故事。”

 顧濯點頭。

 ……

 ……

 在如今的世人或者說有識之人的眼中,前四十年與後六十年的天命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存在,而這一切根本原因在於盈虛。

 盈虛道人的來歷極其神秘,當時的人們只知道他幾乎沒有耗費什麼力氣,近乎理所當然般成為了天命教的重要人物。

 這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其時的天命教行將就木,人心已散,早已站在懸崖邊,只待某刻跌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