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飲酒 作品

第236章 謝安康:打眼了打眼了!

謝安康雖然不打圍,但他住屯裡的時候,也記得那頭上千斤的豬神,鬧得周邊十幾個屯的炮手蠢蠢欲動。

最後連殺大爪子的郭炮上場,都沒能拿下。

豬神的話,就不能是普通的價錢了。光是這麼大的豬,就算不好吃,也有買主想要的,他乾的就是一個掮客的生意。

椅子“吱呀”一聲,謝安康上半身往前探,急切地問道:“爺們兒,你家裡人打下來了?”

看趙江的歲數,謝安康是怎麼也不會想到他能拿下的。

趙江搖搖頭,“還沒。這冬豬神聚了一百多頭的豬群,有它們護著還打不了這大豬。等快開春了,我能給殺來。”

聞言,謝安康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又坐了回去,尋思沒打著說啥呢,還你能給殺來。

小夥子還挺狂。

他呼吸變得平穩了,拿過一把爐蓋子上的山榛子,遞給趙江:“吃,烤著香。”

山榛子個頭不大,但仁實,烤了後剝開吃很有滋味。

“你要打著了,拿上哥這兒來唄。”謝安康笑道,好心地提醒道:“哥說句不中聽的,我雖然不上山,但豬神這玩意兒還是輕易別去招惹啊。”

說著他又看了眼手錶,起了送客的意思。

見謝安康沒把他當回事,趙江把棉襖給脫了,磕了一個山榛子,說道:“謝哥,那買賣總歸是要先談的嘛。真打下來的話是怎麼個價呢?”

謝安康愣了下,覺得他是打圍人特有的年少輕狂,笑著掰扯出一個手指頭在空中一定,道:“兄弟,一千多斤的豬神,不用去皮毛,整個的泡秤,大哥一斤給你按一塊來算!”

說完他頓了下,道:“這種大豬,野豬肚子單給你算價。如果出了豬砂,也是單看。”

“知道什麼是豬砂吧?這隻有大豬才有可能出。”謝安康笑著說。

賣野豬肉,都是剔內臟放血剝皮毛,一頭三百多斤的野豬能出一半的肉都算出肉率高的了。

而謝安康按整的收,一塊一斤,無疑是個天價。

“知道。”聞言,趙江斬釘截鐵地說道:“行,就按謝哥說的來!”

這價可是謝安康自個兒說的啊。

他知道謝安康的本事,就算一塊一斤他這筆買賣也不會虧,只不過他腰包少進點,趙江多進一點點。

謝安康心裡有些發笑,站起身拍了拍趙江的肩膀:“沒問題。兄弟啊,打不打得著另說,可千萬小心。”

他沒當回事,但趙江因為打豬神出了啥事兒,謝安康心裡可就不得勁兒了。

倆人又閒聊了會兒,謝安康正準備說要出門時,就聽到趙江說道:“謝哥,我看你們這兒也收皮張哈?”

“嗯,你要賣啥?”謝安康披上衣服,說道,“灰皮、黃皮、水狗子皮我們都收。這些你找我夥計賣就行,放心,價肯定不會差的。”

“我不賣這些。”趙江說道。

“不賣這些?”謝安康動作一頓,“哎呀兄弟,熊皮和野豬皮我不收呀。”

這倆賣不上價,趙江真給,他貼錢也給不了多少,還容易讓對方誤會是佔便宜。這年頭皮張主要還是創匯出口用。

趙江沒說話,從挎兜子裡掏出一物,拎起來在手上一垂,正是半截豹子尾巴。

這時謝安康正要去辦公桌上拿東西,先是晃了一眼轉過身,然後像反應過來似的猛地回身,眼睛一下就瞪圓了。

謝安康怔怔地盯著看,金色打底,上面有黑紋的銅錢斑。

他幾步走過去,伸出手又彈回去,問道:“我能看看嗎?”

雖然只是一條尾巴,但貴重的山財必須得到主人應允才能觸碰。

趙江點點頭,將半截金錢豹尾給了他。

謝安康反覆地摸了摸,又湊上去聞是不是染的色兒。

錯不了,真是土豹子身上下來的!

他點點頭,有些疑惑地問道:“這咋才半截呢?”

“還有一截在這兒呢。”趙江笑著將另外一半拿出來。先拿出來的是趙山打斷的半截,現在是收整皮張時去掉的。

謝安康也接過來看了看,還到趙江手上,遺憾地搖了搖頭:“兄弟,要是這尾巴整的話,還真能出上點兒價。”

他是看出來了,這是冬毛,毛密高,質量也好。

趙江一樂,“謝哥,我也沒說是賣尾巴啊。”

“不賣尾巴……”謝安康重複了一遍。

“前幾天我剛殺下來的豹子,整皮還擱家裡陰著呢。”趙江捋著豹尾,“帶這倆不是怕

謝哥你不信嗎?”

謝安康咀嚼著趙江話裡的信息,不禁多看了眼這位濃眉大眼的年輕人。

“兄弟,沒跟哥開玩笑吧?”謝安康眼睛一眯,也是認真起來。

整張的金錢豹皮,謝安康也得好好對待這買賣。這張一開,說不定他能吃個一兩年。

趙江笑容一收,“我從來不會白話。”

謝安康走過去,打開門看了看走廊,然後給門鎖上,脫下襖子,拉過椅子在趙江對面坐下。

他感覺到一陣熱,抹了下額頭上的汗,突然覺得內褲也跟扯了襠似的,緩緩說道:“兄弟,這豹子皮我也沒賣過。”

趙江笑著看他,兩腿張開坐著,神情無比放鬆:“謝哥,不說了嘛,買賣都是要先談的,你說說價。”

謝安康看了趙江一眼,略微思索後,將頭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道:“東西要具體看過後才知道。但只要不是稀巴爛扯碎乎那種,我能給到七千五,現點現拿,不賒賬。”

七千五,多少人這輩子都賺不到這個數,此刻卻輕描淡寫從他嘴中說出。

謝安康緊緊盯著趙江,意圖從他臉上看出什麼情緒。他沒有從低了開始說價,而是一來就拔高到某種地步,想震震趙江。

可趙江笑而不語,剝開一個山榛子,在嘴裡“咔”得咬響,手捏著榛子殼在椅把手上敲了敲。

或許換成其他人,就忙不迭地答應了。但對趙江來說,這個價錢並不能讓他產生任何情緒波動。

謝安康眉毛一抬,意識到碰到把兒了,他的印象應該是出了差錯,趙江不是那麼容易唬住的。

趙江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謝哥,這豹子是一槍爆頭死的,再往上抬抬。”

“兄弟,我也說了沒做過這買賣。”謝安康搖搖頭,“太高收來,我怕砸手裡,也是要擔風險的。”

謝安康本質上是商人,商人是無利不起早。他小利小惠上能讓,但遇到大買賣就不行了,趙江絕對不能露怯。

謝安康拽出煙來,自己叼上一根,然後遞給趙江一根,給他和自己點上。

屋內不通風,吞雲吐霧間頓時變得煙霧繚繞的,兩人的面龐也籠上一層朦朧。

房間內陷入沉默,但這種沉默也是一種無聲的較量,就看誰先鬆口。

謝安康微微眯起右眼吸了一口煙,左手摩挲著大拇指上的金扳指,完又低頭跺了跺腳,看了看手錶,就是不吱聲。

趙江看著他的表演不為所動,心裡微微發笑,謝安康這幅模樣他老熟悉了,前世趙江有時候還配合他演白臉呢。

趙江彈彈菸灰,剩個根後將煙一丟,喝下一口溫乎的水,拍拍褲子站起來,看了眼牆上的掛鐘:“謝哥,要不下次吧?我媽他們還在飯店等著我呢,我待不了太久。”

“嗯?”謝安康抬起頭一愣,尋思這和他想的發展不太一樣。

謝安康還覺得趙江是在給他上壓力,便起身拉開門,說道:“行,兄弟你慢點兒。”

他扒拉著門框看著趙江背影,可趙江都走到盡頭樓梯那兒了步子都沒停下。

謝安康咬咬牙,邊招手邊喊道:“兄弟,你等會兒的!”

“還有事兒啊謝哥?”趙江回頭笑道。

“哎呀兄弟……”謝安康發現氣勢上真是壓不住趙江,他還真沒被誰這樣晾過。

他說道:“豹子皮是少,可誰喜歡也不一定啊。我從你手上收來,啥時候賣出去不好說。哥押這麼多,也有壓力,你看看你心裡什麼價位,說來我聽聽,讓我也輕鬆些嘛……”

趙江沒繞彎,豎出一根手指:“一萬!”

“太貴了!”謝安康搖搖頭。

“謝哥,貴是貴。可你又不一定要在咱鐵河子市找買主啊,上其他地方去逛逛,你的口才,轉手一賣不就能翻番嗎?”趙江給他提供思路。

他們這邊臨近山場,可要是去了其他城市,找到這年頭有實力的老闆,絕對會為了金錢豹皮出高價。

謝安康轉了轉眼珠子,又是一陣磨,但趙江就是一口沒松。

“謝哥,我真得走了。”趙江按住樓梯扶手,“再不回去,我媽他們該著急了。”

“行,兄弟,也不說啥了,我真是服了!”謝安康笑道,“你啥時候把皮子帶來,我看看,要沒問題的話……就按你說的價來!”

這麼大的數目,謝安康說出去心都撲通撲通的,但也有些興奮。

趙江伸出手來,兩人使勁握了握,謝安康覺得今兒也是認識了號人物,說出他慣用的話語:“行兄弟,財源廣

進啊。”

他陪著趙江下了樓,一直看趙江走遠了才返身。

謝安康走著走著突然一愣,“不對啊,我最開始不就想買河石榴來著嗎?”

他笑著搖搖頭,這時夥計湊上來,說道:“老闆,我剛聽你們說話,那爺們兒好像叫趙江?”

“是啊,咋了?”謝安康問道。

“福林屯的?”

“你咋知道的?”謝安康疑惑地問道。

“哎呀!”夥計眼睛一瞪,“難道是同一人?”

“啥同一人,你說啥我咋聽不明白呢?”謝安康一拍胸脯。

“老闆,你忘啦?那天你在報紙上看到的,還給我瞅了瞅,說後生可畏呢。”夥計說道。

他這麼一說,謝安康嘴裡重複著趙江的名字,突然有了點兒印象。

他急匆匆上樓回了辦公室,在一堆報紙裡翻找,然後展開一張,在鐵河子市刊登的區優秀徵文裡翻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的殺虎英雄哥哥》,作者,趙蘭……”謝安康喃喃著,這連姓都對上了!

左右錯不了啊,他這是小眼沒能識真神。

謝安康突然捶了下自己的大腿,想到說野豬一塊一斤直接泡秤,“完了完了!給太高了!”

他話都說出去了,總不能趙江拖來臨時改卦吧?甚至希望趙江不要打著這豬神了。

這錢還沒花出去呢,謝安康就感覺荷包在滴血了,他好不容易掙點兒得被趙江全給掏空。

好痛。

“不行不行……”想著他趕忙叫上夥計,“你去林老闆家問問,就說最近能收到一張豹子皮,看有沒有興趣。”

“多少錢老闆?”夥計問道。

謝安康嘴一張就憤憤說道:“一萬八千八百八十八,不講價!”

……

趙江回到飯店後,向登峰和郭嶽都吃好等一會兒了,一行人又開車去了新華書店和百貨商店,買了些東西。

這趟進城真是滿載而歸,喜氣洋洋。

趙山和向志明打來的狍子小的給了向家,大青栗子給他拿了條後大腿。

王桂晚飯就著狍子做了兩道菜,一道是狍唇、狍舌和狍頭肉使大蔥白炒,不用勾芡出鍋都有滿滿的湯汁,咬起來彈性十足全是膠原蛋白。

另一道就是狍心、狍肝和狍肚溜小辣椒幹,加水炒到肉都發幹,滋味全部沒入到菜中,香辣十足特別有滋味。

這麼下酒的菜,趙山今天卻沒喝酒,而是開了一瓶易拉罐的汽水,和王桂分著喝。

他一聽易拉罐汽水的價格就咋舌,可有前車之鑑不敢惹王桂,而且他也沒喝過。

嘴上說著這甜匯匯的有啥喝頭,卻小口小口抿著,感受著冒出來的新奇氣泡,讓趙江看著老父親揚起嘴角。

向登峰吃完飯就回了,郭嶽則開車來回有些累,先到西屋躺著休息。

趙江拽出裝錢的麻袋時,雖然王桂有心理準備,但當趙江一沓一沓將成捆的鈔票拍在炕桌上時,她心還是忍不住撲通、撲通的直亂竄。。

這錢不全是他們家的,但數目也不會少。

趙山看著小錢堆口乾舌燥,不斷在炕上挪著屁股,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多現錢。都說打圍的不發家,他也不例外,可兒子趙江像是破了這個說法。

趙江拿出牛紙皮條兒,給錢分成份兒,明天要給大夥兒。想到王桂的囑咐,趙江說道:“媽,我明天先去把汪大哥那份的熊膽錢墊給他。”

“嗯,這樣他好歹能說上媳婦,有個家。”王桂點點頭。

這時身後傳來趙山的聲音,“桂兒啊,你給我買的這衣服還挺合身。”

王桂一皺眉,和趙蘭兄妹倆一齊回頭,就看到趙山伸著胳膊,美滋滋欣賞著身上的獺毛黑夾克。

明明心裡很高興,趙山嘴上還埋怨著:“還挺暖和,唉呀,這得多錢呢?給我買這麼好的幹啥。”

王桂張了張嘴,看趙山高興的模樣,一下不知道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