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不會流火 作品
第24章 生者的墓地
情景分析:他人在12號避難所裡面。
這絕對不會是某個錢多到沒處使的土豪的傑作,為了博君一笑而營造出一個逼真的環境,讓他以為自己真的來到了12號避難所,實則是在一個有著觀眾實時觀看的真人秀現場。 但同時,這也絕對不會是現實中的情形,因為ncr早就已經確定,12號避難所已經沒有任何活人,那裡早已經被遺棄,永遠不會有人穿過這道永遠不會開啟的大門。 聯想到之前他和弗洛蕾說過的“三個承認”,安德不禁懷疑自己身處在某種超自然性質的隨機遭遇之中,只有達成某種條件才能回到現實,或者…… ……被永遠囚禁在這反常的世界裡。 現在看來,也只有超自然事件這一種可能符合常理了。他思索起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在車隊離開貝克斯菲爾德之後。怎麼想,乾旱的地區突然遭遇暴雨,都極其不現實。 更不用說,還有什麼閃電擊碎瀝青路面,露出一個天然洞穴的橋段,實在是過於離奇了。 說實話,能坦然接受自己所處的境地,這點確實很不容易。幸運的是,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這樣被動的遭遇,他已經見識過兩次。第二次就是現在,至於第一次嘛,那自然就是來到這個世界的那次了。 不管怎麼樣,安德還是非常自信,相信自己能夠逢凶化吉,這不是一種盲目的情緒,而是必要的確信。 如果他都不相信自己可以活下去,那誰還能幫得了他?給自己腦袋一槍,直接結束了,哪還有這麼多受苦受難的事情。 現在他的處境很像是掉進了一個謎題裡面,而解謎的關鍵很可能就是這道本不應該關上的避難所大門。這題他會啊,每個避難所都有一些必要的結構,其中一個就是監管者辦公室,那裡可以實現遠程超馳,是第二個可以打開避難所大門的地方。 那麼,還說什麼呢?出發吧!要是這招不管用,那到時候就只能隨機應變了。 安德檢查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裝備,壞消息是他隨身的揹包還在大巴車上,所以他失去了純淨水和食物,還有長槍和對應的彈藥。現在他身上帶著的,除了沒電就會變成棒槌的手電筒,就只有瑪利亞,還有剛剛買來的文德伯格ii型手槍。 有總比沒有好……安德確認了兩把槍的彈匣狀態,隨後還是和剛才一樣,用兩隻手分別舉起手電筒和手槍,慢慢地觀察起自己所處的環境。 大多數的避難所結構,其實都有一些細微的差別,這是由關聯的社會實驗決定的。比如說,19號避難所整個都被分成兩個互不相干的部分,81避難所裡有供科學家生存和實驗的另一個小避難所,34避難所因為軍火庫規模過大而削減了游泳池的體積…… 眼前的12號避難所第一層,讓安德感到十分氣派。論規模,這個前廳至少是21避難所的兩倍以上,22避難所的入口更是直接被爆出渣了。這麼好的一個避難所,本來可以讓幾百人在末日來臨時安然無恙吧? 在四處探索一番之後,安德差不多瞭解了一層的佈局:在前廳的右側是避難所的管理與後勤處,這裡配備了一臺電腦,好讓管理人員可以全方位掌握避難所的各項指標。 不過,現在這臺電腦完全沒法運作,任憑他怎麼按下啟動按鈕,屏幕都是漆黑一片。同時,這裡也沒有什麼有用的物資可以讓他利用,應該都被倖存者搬到地表上了。 所以他現在到底身處在哪個時間線?賽特奪取大權的時間大致是在2084年,避難所居民建立“亡者之城”的一年後,放逐者到來的時間則是2162年中的某一天。嘶,好像沒法用來確定啊…… 一層自然是一無所獲,安德只能走進電梯,他要尋找的監管者辦公室應該在下面。從電梯上的面板來看,這座避難所有著三層,那麼接下來他首先要去的是(地下)2層。 前廳的燈光是亮著的,管理處的電腦卻沒法打開,可是電梯又在正常運作,實在令人費解。安德無奈地搖搖頭,如果說真的有一股力量在驅使著他向避難所的深層前進,那它可真是矢志不渝。
“第二層:生活區!” 我靠!安德渾身一顫,被電梯裡的提示音嚇了一大跳。好傢伙,這麼安靜的環境裡,突然來這麼一嗓子,誰不害怕?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股血腥的味道突然湧進他的鼻腔,嗆得安德直皺眉頭。能產生這麼重的血腥氣,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極其慘烈的屠殺現場。 而他現在就在這裡,無處可去。除非,他直接逃課到三樓…… “警告:電梯出現故障,已經被鎖閉。要解除鎖閉狀態,請前往2層生活區012號艙室,並諮詢管理員。” 好了,好了,知道了,別吵了!安德幾乎要罵出聲,但是又毫無辦法,萬一他給電梯一巴掌,電梯給他摔到底就不好了。何況,他還指望著回頭坐上電梯回到地面,現在巴結都來不及呢。 12號避難所的地下2層是生活區,這裡依舊是一片昏暗,這讓安德不禁擔心起手電筒的電池電量,生怕出現恐怖電影裡面那種突然沒電的糟糕情況。但顯然,除了祈禱nia,他也沒什麼可做的。 一邊在走廊裡行走,安德一邊在評估周圍的環境。這是一條極其漫長的走廊,長到讓他看不清盡頭。在走廊的兩旁,整齊地排列著一道又一道房門,每一扇門後面都是一套獨立的居室,從門和門的距離可以判斷出這套居室的大小。 他越是向前走,空氣裡的血腥氣就越濃重,可是他偏偏看不到任何可疑的場景或者物品。要知道,他經過的每一個房間都大門緊閉,隨著他向前走去,這種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啪嗒,啪嗒,啪嗒…… 那是什麼動靜?是液體滴落的聲音嗎?安德停住腳步,開始分辨聲音的來源,但是沒能成功。通常來說,聽到這種聲音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你永遠也沒法知道那是什麼類型的液體。 就在這時,他的腳下不再是堅硬的金屬地面,反而發出了踩到了液體的聲響。 漏水了?安德低頭望去,一瞬間只覺得頭皮發麻:這哪裡是水,分明是血!鮮紅的血液在地板上不斷地向身後流淌,眼前的地面已經完全被血色覆蓋了,就像是一道猩紅色的鏡子! 這種場面,就算在恐怖電影裡也不多見啊…… 然而,自從他聽到滴水聲音之後,這座死寂的避難所似乎就活了起來。安德驚恐地發現,自己走過的和身邊的居室門後面,似乎都有令人不安的聲響傳來,它們毫無規律,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像是人聲,又像是什麼物件發出的無規則噪音。 安德的意志力開始動搖了,而下一刻,他的手電筒突然照到了一幅不同尋常的畫面:在他右前方的一扇門打開了,這是他進入二層以來,看到的第一扇打開的門。 他猛地停住了腳步,如果是在恐怖遊戲裡發生這種事情,一般就表明那裡就是玩家需要去的地方,也是跳殺會出現的地方。 可是他並不是恐怖遊戲的玩家,這是他必須要親歷的現實。安德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緊貼著左側的牆壁,踩著厚厚的積血,一點點地向前推進。 如果說之前他聽到的響動都難以分辨,那麼現在他聽清楚了,從前面這扇打開的門裡面,傳來的是人的呻吟。痛苦,折磨,撕心裂肺的痛,這些都不足以形容這道幾乎失真的低語。 “救救我……救救我!” 安德倒吸一口涼氣,屏住了呼吸,可是他剛剛把手槍的槍口抬起,面前的另一扇門突然被猛地撞開,狠狠地敲在牆面上。一個血糊糊的身影從安德的視線餘光裡撲出,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掛在了他的身上。 “救救我!求你了……我好痛啊!” 安德被嚇得魂不附體,這個直接撞進他懷裡的是一個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大約四十多歲,體型有些肥胖走樣,毫不掩飾地用慘叫聲體現他的痛苦。
“你看,我的臉……啊,好痛……” 安德使出渾身的力氣,卻居然沒法把這個男人推開。眼前這人的全身都覆蓋著鮮血,一層又一層,下面的已經要凝固了,上面的還在流淌,在他說話的時候還會順著嘴角流進嘴裡,讓這道嗓音顯得恐怖異常。 而且,他的臉……安德試圖分辨五官,他看到了,卻依然沒法想象出這是怎樣的一張臉。 “我的臉,痛……它要掉下來了!該死的輻射……他們不給我們關門!啊啊啊,好痛!撕下來,我再也忍不住了!” 眼前的場景,是安德此生之中見過的最為血腥殘忍的一幕。這個男人再也無法掩飾他的痛苦,徑直把雙手的手指扎進臉頰,然後用力把臉上的皮膚扯了下來。 一個人失去了臉部的皮膚會是什麼樣子,安德已經在遊戲裡的大裂谷見識過了。儘管如此,他仍然無法直視眼前這張完全由血肉構成的面孔,現在鮮血已經覆蓋了這張新生的臉,讓它看起來就像一塊完全未熟的牛排…… “你的臉,你是人類!你不是我們的同類……你該死!哈哈哈!死!死!” 隨著這個男人的狂笑,整個避難所在一瞬間突然活了過來。每一扇門,或早或晚,都被重重地推開,一個又一個血紅色的、冒著綠色熒光的身影從房間裡閃身跑出。他們或是嘶吼,或是對著安德隔空揮出可以看到骨頭的手掌。 完全失去理智的聲音,已經非人的聲音,在避難所的長廊裡迴響,和聲音本身一起,合奏出一曲血肉和死亡的交響樂: “好皮囊(smoothskin)!好皮囊!獻祭!獻祭!” 在這一瞬間,安德被血紅色的身影包圍了。他的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也許,這座避難所就是某人的祭壇,而誤入這裡的他,就是完美的祭品。 一隻只白骨的手,一道道尖厲的嘶吼,從四面八方包圍了他。他頓時感覺到,也許自己難以逃脫…… 帶著最後的希望,安德在身體被束縛前的最後一秒,從槍套裡掏出了那把刻有精緻紋路的手槍,對著面前狂笑的輪廓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