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兩人到了前院,就聽下人通傳,說是內城司張大人派人過來了。
“好,這就過去。”
張玉林讓人帶來的是一卷畫筒,謝瑾沒有當即打開,而是道:“這畫可以暫存我這嗎?還是看完就得拿回去?”
“張大人說了,可以暫時放在大人處。”
“那好,替我謝謝張大人。”
送走客人,謝瑾幾人回到院子裡。
沈蘭棠小心打開畫卷,裡面是一個女子畫像,筆墨都是新鮮的,還透著墨香,顯然是新畫不久。想來也是,許多失蹤案卷都要被封存數年甚至數十年之久,如果不時常臨摹畫像,時間一久,臉都看不清了。
謝瑾和兩個丫頭都上來,仔細端詳。
畫中少女明眸皓齒,五官端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確是一位清麗秀美的姑娘。
“這就是錢玉娘。”
沈蘭棠目光緩慢地掃過畫中人五官,像是要將她印在腦子裡。
這是一個奇女子,一個孤身從太子手上逃離,又將太子耍了五年的女子。
現在的情形很是奇妙,錢玉娘已經失蹤了五年,太子和內城司的人找了五年都找不到,如今又加了一個大皇子,這麼多人,真的能找到人嗎?
又或者,也許這個多方心繫的少女已經在許多年前就遭遇了不測,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可只要她一日沒有露面,沒有確認她的死亡,那麼人們就不會停止尋找她。
沈蘭棠自己都說不出來是希望她被找到,還是不希望。
“我們的底線是不是在太子之前找到她?”
要是被大皇子抓到,說不定玉娘還有活下來的機會,可若是太子的人先找到了她,她絕無可能活。
謝瑾點點頭。
沈蘭棠吸了口氣:“好了,找人的事我不擅長,還會暴露蹤跡,這事就交給你了,這個畫像你要麼?”
“暫時不用,太多人找一個人反而會讓人生疑,我的人只要盯著找她的人就好。”
“好,既如此,蘭心,幫我把畫收起來,就放在我的衣櫃裡。”
“是。”蘭心快步上前收起畫卷,只是她目光掃過畫中女子時,眼中有幾分若有所思。
正事結束,沈蘭棠也放下心頭大石跟他閒話家常。
“明日,我要去太子府向太子妃致謝。”
謝瑾:“明日我要出去,不在府中。”
“你在太子府也沒用吧。”沈蘭棠吐槽:“好像你在就能跟我一起進去道謝似的。你在裡頭,不過是個小小的侍衛,而我,是高貴的二品夫人,名門謝家兒媳,別亂攀關係。”
工作中稱職務,你的職務就是比我低。
謝瑾:“……”
沈蘭棠當天就準備好了禮物,要說準備禮物,那還真是簡單。她如今也從小富婆晉升為了中級富婆。小金庫裡好東西一堆一堆的,她又不是特別愛秀的人,好東西也就放在那裡吃灰而已。
現如今拿來當做禮物,被不同的人轉手,也算是實現了它奢侈品的價值。
帶好禮物,沈蘭棠在第二日早上出了門。
兩個階級差不多的人,一方在收到禮物後是應該登門道謝的。因此,太子妃早有準備,沈蘭棠一到太子府就有人請她進去。
“參見太子妃。”
沈蘭棠盈盈行禮。
“少夫人不必客氣,啊,你今日便戴了我送的珍珠,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沈蘭棠婉步走上前。
太子妃容貌秀美,氣質溫婉,確實有未,是非常平易近人的。
沈蘭棠坐下後,太子妃溫柔注視著她,臉龐盈著笑意,道:“當真是年輕才好,戴什麼都漂亮。”
沈蘭棠低著頭做羞赧狀:“太子妃過譽了,還是太子妃送的珠子好看,才顯得臣婦氣質也貴氣了起來。”
“不必謙虛,本就是蘭棠你生的好。”
兩人寒暄了一番。
沈蘭棠對這位太子妃瞭解不深,要說交情那是更沒有的。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跟她說什麼,但上門做客,總不能道完謝就回去,該支撐的時間還是要支撐的,因此沈蘭棠選了一個萬能話題。
“對了,太子妃,我還帶了一些小孩的玩具,小皇孫還在睡覺麼?他如今也五歲了吧?”
一聽到孩子,太子妃臉上笑容也多了幾分真摯:“是啊,前兩個月剛過了四周歲生日。”
“孩子四五歲的時
候正是可愛之時,也不會跟我們說什麼之乎者也,不會和母親拉開距離。”
“是啊。”
說到這個太子妃也感觸頗深,她自己已育有二子二人。此前幾個孩子到了年紀就要開蒙,這一開蒙就會叫著要獨立,也就不能再在她面前撒嬌了。
太子妃心中驕傲之餘,不免有些失落。
“沒想到少夫人對孩子也這麼瞭解。”
沈蘭棠故作俏皮狀:“誰叫家中有三個孩子呢。”
“是啊是啊。”想到謝家也有三個孫子孫女,而眼前還未到雙十年華的女子一進門就當了繼母,還要做出一副賢妻良母姿態,一時間太子妃看向她的目光都帶上了複雜。
沈蘭棠可不管她復不復雜,她讓寶珠拿出給皇孫的玩具,有摺紙,蹴鞠,還有幾塊木板,可以用來搭建房子,除此以外,她還叫人手工縫製了四個娃娃,二男二女,分別給它們穿上了衣服,妥妥的盜版,希望某些企業不要跨時空來查她。
這些新鮮物讓太子妃也很新奇,她讓奶孃抱來了皇孫,沈蘭棠對大人那是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對待孩子卻是得心應手,也沒有心理負擔。
再怎麼說也是小孩子嘛,不要把大人的恩怨放在他們身上。
沈蘭棠一面逗孩子玩,一面稱讚孩子,將她活了將近二十年所有夸人的詞彙都運用了出來,哄得大人小孩都樂開了懷。
時間就如流水般嘩嘩過去,終於撐過了半個多時辰,這會兒她要回去就沒有問題了。
正好,小皇孫也搭建出來了一個城堡,沈蘭棠毫不吝惜自己的讚美,又是鼓掌又是稱讚。
她飲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時間也不早了,太子妃,那我也不打擾您跟小皇孫了。”
“怎麼這會要回去,不如留下吃了午飯再走?”這句留飯詞,太子妃也有幾分真心,畢竟自己孩子玩得很開心。
“不了,早上出門的時候,母親叫住我,說讓我中午過去一趟,這就不留下了。”
“既如此,我也就不強留了。”
二人起身,幾個嬤嬤也抱著小皇孫起來了。
“妗芸,送少夫人。”
“是。”
一個宮女從太子妃身後走出幾步,來到沈蘭棠面前,正是昨日前來送禮的那位宮女。
“夫人這邊請。”
寢宮太大,方才沈蘭棠注意力只在太子妃和小皇孫身上,沒注意到她,如今看著她俯首帖耳模樣,心中有幾分難言的感覺,她心中瘙癢,但近些日子事情太多,像線團糾纏不清,沈蘭棠大腦都有些麻木了。
沈蘭棠跟著這個叫妗芸的宮女一路出了太子府,幾人都未發一言,蘭心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這個宮女,眼中神采逐漸堅定。
上了馬車後,沈蘭堂還在試圖琢磨自己心中那股難言的感覺,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直到身邊一道聲音突兀響起。
“小姐,剛才送我們出來的宮女,不就是昨日畫中那人嗎?”
沈蘭棠猛然抬頭!
蘭心這一句話就好像一個大鐘被迎面撞了個著,心裡頭腦子裡嗡嗡發響,她迷迷糊糊地開口: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蘭心早料到沈蘭棠有此反應,她一臉從容,有理有據地分析:
“雖然她的髮飾妝容變了,跟畫中時比起來也成熟了許多,胖了一些也黑了一些,但整體五官臉型是一樣的。小姐,你再想想她的眼睛是不是跟畫中女子一模一樣?”
兩張面臉龐在沈蘭棠眼前交疊。
的確,雖然和畫中單純清麗的少女相比,方才女子明顯成熟穩重許多,氣質上有也有較大出入,可仔細看的話,她們五官特質是一樣的!
怪不得她方才總覺得心裡怪怪的,就好像是遺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這,這真是……”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卻不費工夫。柳暗花明又一村,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沈蘭棠瞳孔閃爍著愕然,壓低了嗓音蹦出幾個字:
“她怎麼敢的?”
太子找了她這麼久,她怎麼敢就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待著,她當真是不怕死麼?
而且她哪裡來的身份?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沈蘭棠迷惑了。
不行,這麼驚人的消息不能單就她一個人知道,得趕快告訴謝瑾。
沈蘭棠也不回去了,她叫車伕返回太子府。就停在去太子府路上必經的一處地方,靜靜地等
待著。
午時三刻,一輛馬車從皇宮方向過來,趕往太子府,想來應該是太子回來了。
“蘭心,寶珠,我們走!”
沈蘭棠坐車再次返回太子府:“勞煩通傳一聲,就說我有事找謝大人。”
門口守衛還記得沈蘭棠,不敢怠慢。
謝瑾回了幾句。
太子望向謝瑾,笑出了聲:“謝大人,你夫人來找你了。”
謝瑾心中微微驚訝,沈蘭棠最是謹慎,若無重要事件,是不會主動找他的。他心中也擔心是出了什麼事,便道:“殿下,請容微臣出去片刻。”
太子笑著道:“快去吧,別讓少夫人久等了。”
謝瑾出了太子府,果不其然,在門口見到了沈蘭棠。
“你怎麼過來了?”
沈蘭棠看了眼裡面,將謝瑾拉到邊上,拔高嗓音,不輕不重地道:
“母親說晚上想跟你一塊吃飯,你今晚回來嗎?”
謝瑾瞭然,回道:“我會盡可能回來的。”
“那就好。”沈蘭棠伸手為謝瑾整理衣領,溫柔說道:“工作別太辛苦。小心身體。”
“多謝夫人關懷。”
謝瑾很快回了太子身邊,太子笑著問:“是什麼要事,特意把你叫出去?”
“不是什麼大事,她本來就是來拜訪太子妃的,路上想起來母親晚上想喊我一起吃飯,就等了等我。”
“殿下,微臣今日下午可否提前回去?”
“當然可以,我下午也沒什麼事。”
“多謝殿下!”
謝瑾站崗站到下午,等過了未時才走。
他徑直回了謝府,走進院子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過來。”沈蘭棠向他招了招手,從櫃子裡拿出畫筒展開畫卷,問道:
“你看看她跟太子妃身邊的宮女像不像?”
謝瑾愕然。
謝瑾睜大眼睛看著畫中人,腦中回憶著此前在太子妃宮殿見到的幾個宮女長相,其中一個宮女的模樣緩緩浮現在他腦海。
“啊——”
謝瑾臉上表情出現了片刻的茫然。
沈蘭棠默默地朝他點了點頭。
“……”這下輪到謝瑾震驚了,他也頗有些語無倫次。
“她怎麼,她怎麼敢的?”
沈蘭棠替他回答:“她不僅敢,而且做的很好,目前為止沒有一個人懷疑她。”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祖宗這一套是被她學到手了。
謝瑾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反倒理解了她,還為她說話:“她既然能從太子手上逃出明她膽大心細,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從前我們查案也是一樣,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被忽略的角落,那就是離自己最近的地方,人們會下意識的以為那兒是安全的,是以太子也沒有想到,更加沒有搜過他自己的太子府,這才讓她安全度過了五年時光。”
沈蘭棠:“是不是五年還另說呢,不過她的確大膽。”
沈蘭棠倒了杯水,謝瑾上前,默默拿起來一飲而盡,開始坐下來平復心情。沈蘭棠見自己的水杯搶了,只能無語地又倒了一杯。
平靜的飲水聲中,兩人心跳逐漸緩和。
沈蘭棠放下空了的茶杯。
“如果她真的是錢玉娘,你覺得她知道太子就是那個人嗎?”
謝瑾思索片刻,道:“我覺得她知道,一法,當初方媛媛那種情況都能認得出太子,那位女子或許也不會忘記,二是她若不知道,為何要把自己模樣裝扮的和從前完全不一樣呢?”
“女子總是愛俏,我記得那位宮人可說不出好看,甚至於,有故意把自己弄醜的跡象。”
不合適的髮型,黝黑的皮膚,發胖的身材,要知道,她如今也才二十三歲。
沈蘭棠點點頭:“有道理。”
“不管怎麼樣,如果她真的是錢玉娘,那她也算是位奇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