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你們習武之人
耳邊蟲鳴陣陣,眩暈感伴隨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刺入謝瑾大腦,他腹腔猛吸了一口寒氣,多年行軍閱歷讓他快速睜開眼睛——
“你醒了!”
沈蘭棠驚喜地喊了一聲,放下手上布條撲到他面前。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你渴不渴,有哪裡特別不舒服,能坐起來麼?”
伴隨著略微刺耳的歡喜嗓音,是一張驚喜交加的臉龐。女孩帶著幾絲劃痕的臉蛋泛出激動的紅暈,微微溼潤的眼睛浸透了喜悅,甚至因為過度激動連帶著那雙漆黑如烏金的眼眸都浮動著破碎的光芒。
謝瑾微微愣了愣,試圖調整姿勢,他才動了動身體,下肢迅速傳來一股劇痛。
“我……”
“你小心!”
“你沒事……”一開口,頓覺喉嚨猶如撕裂般乾澀。
沈蘭棠連忙捧過一捧水。這水是用葉子裝起來的,她裹了好幾層架在樹枝上,才勉強保持了些。
謝瑾低頭飲了些水,才開口:“哪裡來的水?”
“附近有小溪,我不敢挪動你,只能先取來水,想來你醒了要喝的。”
她倒是,很有幾分野外生存的智慧。
他方才只是虛虛坐起,急著喝水,現在他平靜了許多,支撐身體嘗試讓自己靠在樹上,沈蘭棠把葉子放下後扶他起來,
謝瑾上下打量了沈蘭棠一番。
兩人掉下來時先掉到了樹上,藉著樹枝的力稍稍緩衝了下墜力,因此掉下來還有命在。沈蘭棠臉上好幾道被樹枝劃破的血痕,頭髮散亂,滿頭朱翠已經不見,只用一根髮帶綁住髮尾,兩邊散發垂落臉頰,偶有幾根黏連著血絲,再看她身上衣服,實在狼狽至極。
“你沒事吧?”
“我沒事,有你護著我,我只受了些許皮外傷。”
兩人掉下來的時候,謝瑾用身體護著沈蘭棠,掉到樹上後,他也是借力讓沈蘭棠先下來然後自己才失力地掉下,因此沈蘭棠只受了皮外傷,跟謝瑾血淋淋的樣子完全不能比。
她醒來時看到謝瑾的模樣都嚇壞了,又不敢隨意挪動他,只好先去找水源,觀察環境,幸好附近就有一條小溪,她還找到了一些果子,幸而古人不用化肥直接就能吃。
“你餓不餓,我還摘了著野果,應該是沒有毒的。”
她轉身將放在布條上的果子捧到謝瑾面前。
“你吃!”
謝瑾愣了愣,很是有禮節地道謝:
“謝謝。”
沈蘭棠霎時紅了眼眶:“你為了救我受了這麼重的傷,你還謝我。”
人心都是肉長的,謝瑾這回捨身救她,又數次給她當墊子,重重砸在石頭上,以至於他一個習武之人遍體鱗傷,這份情沈蘭棠不能不受。
不過現在悲情感慨是沒有用的,沈蘭棠吸了口氣,打氣道:
“那些劫匪不可能把我們的人都殺光的,肯定有人逃出去了,一定很快就會有人來找我們,這附近有水,現在又是秋天有很多野果,我們不會餓死的,我們一定會得救的!”
她語氣異常堅定,謝瑾醒來之後不知道第幾次這麼驚訝了,這該是自己安慰她的話。
沈蘭棠又環顧四周,道:“我簡單檢查了你的傷口,你的腿斷了,我剛剛在附近看到有比較粗的樹枝,但是我怕你醒來找不到我會著急,你等下我,我去拾樹枝過來。”
她才走出幾步,又想起來:“對了,你還有其他痛的地方麼?”
謝瑾醒後已經運氣過一週,搖搖頭:“沒有了。”
就是受了內傷,臟器受損,不過這就不跟她說了。
“那太好了。”
沈蘭棠鬆了口氣,只有腿斷了呀——畢竟只是腿斷了,根據他的情況,只是斷了腿簡直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你吃點果子,你去取樹枝過來。”
謝瑾都來不及留不住她,沈蘭棠就已經往外面走出去了,謝瑾這才注意到她小腿上有一道較深的傷口,已經做了處理,只是走路的時候還是耐不住疼一瘸一拐,有血絲逐漸從布條滲出……
不多時,沈蘭棠抱住一堆粗樹枝過來,扔在地上後她蹲坐下來。
“忍一忍。”
“……嗯。”
沈蘭棠用還算嫻熟的手法給謝瑾包紮,幸而她覺得基礎急救知識是有用的,小時候跟家裡人實訓過好幾次,甚至連給鄰居家的大黃包紮過。
給謝瑾用樹枝固定腿的期間
,謝瑾一言不發,連悶哼一聲都沒有,直到用布條綁住後,沈蘭棠抬頭才看到他額頭冷汗。
“好了,沒事了。”她衝著他安撫一笑。
謝瑾:“……嗯。”
“對了,你想清洗一下麼?我帶你過去。”
“好。”
謝瑾用木頭支撐身體,在沈蘭棠的攙扶下慢慢往溪邊走去。這是一條小溪,水流清澈見底,方才沈蘭棠接的水就是這裡來的。
因為不敢隨意移動,方才沈蘭棠只檢查了他的手腳還有頭部頸部更重要位置,仔細地還沒看過。
謝瑾掀開衣服,他的衣服比沈蘭棠破得更厲害,尤其是左腿大腿一側,因為被一塊突出的石頭直接劃過,一瞬間鮮血淋漓,觸目驚心。還有膝蓋上方一處傷口,肉已經外翻,露出裡頭深深白骨。
目光觸及,沈蘭棠眼角狠抽了抽。
“害怕?”
“害怕。”沈蘭棠老實地說:“但想到是為了救我,就不怕了。”
沈蘭棠深吸了口氣,起身道:“我來幫你擦下身體吧。”
沈蘭棠用自己衣服上扯下的布給謝瑾簡單清洗了身體,也虧得現在是秋天,衣服還算多,要夏天掉下來,這會兒都衣不蔽體了。
謝瑾整個身體都被獻血浸透,讓沈蘭棠懷疑人真的可以流這麼多血麼。擦拭途中,沈蘭棠一直咬著牙,倒是謝瑾,還算鎮定。
兩人不清楚救援什麼會來,但待在山裡實在危險,簡單清洗完後,兩人決定白天時間往外面走走,或許能夠遇到村莊。
謝瑾的劍不知道掉哪裡去了,沈蘭棠給他找了一根粗木頭做柺杖,兩人慢慢往前走。
山裡的時間是混亂的,兩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天漸漸暗了下來,兩人只能停在一處靠近小溪的邊上休息。
晚上的深山和白天是不一樣的,如果說白天還能用“深山”形容,那夜晚當真是“荒野叢林”。纏纏繞繞的藤蔓彷彿這座少林古老的看守,將月亮擋在九天之外,只隱約從茂密的樹葉縫隙裡窺探到一絲慘白的光線。
蟲鳴聲逐漸濃重,從遠方傳來的風裡還有一陣詭異的沙沙聲,像是某些夜間生物即將活動的預示。
沈蘭棠兩輩子還是頭一回在野外露宿,還是這樣的深山老林,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狼。
過世多年的恐怖電影場景突然襲擊了她。
察覺到沈蘭棠的身體不自覺向他靠攏,謝瑾扭頭看向她:“怎麼了?”
沈蘭棠捏著他的衣角,眼神警戒地看向四周:“謝瑾,山裡晚上會有狼麼?”
謝瑾一滯:“不會有的,別害怕。”
沈蘭棠還是不信:“那會有老虎麼,有獅子麼?”
“不會的,都不會有的。”
“你怎麼能確定?”
謝瑾:“……”
“好吧好吧。”沈蘭棠自我安慰道:
“這裡離開官道不遠,過來路上也有村莊,又在兆京邊上,想來官府不會允許有猛獸傷人,應該會定期清理山中野獸,嗯,一定是這樣。”
沈蘭棠自我安慰,或者說自我催眠完成,才勉強湊出一點勇氣。她一路過來摘了不少果子,這會兒事態不那麼緊急了,她還有閒情洗了果子捧到謝瑾身邊。
“吃晚飯了!”
“嗯。”
謝瑾吃著酸甜的果子,看著沈蘭棠解開綁在腿上的布條,走了一路,她的傷口再次磨出了血,解開布條後,白皙的小腿上鮮紅一片。
沈蘭棠將染血布條放進水裡洗滌,用清水慢慢擦拭傷口,她做這一連串動作的時候嘴巴抿得緊緊的,腮幫子鼓起,滿臉都寫著“我疼”,但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抱怨一句。
洗完傷口,沈蘭棠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回來,還給謝瑾帶了水,這水筒是兩人在路上撿的空竹,加工一下比葉子好用。
“謝謝。”
這一夜昏昏沉沉,沈蘭棠顧及著謝瑾的傷不想碰到他,但荒郊野地,驟遭驚愕,身心俱疲的她不免還是想要尋求一絲同伴的溫情,她身體靠著謝瑾的肩膀,慢慢地睡著了。
謝瑾受了內傷,夜裡正運功調理,忽聞耳邊幾聲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