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最後一課
火之國，神無毗橋。
距離地下基地幾公里外，神羽與斑二人在山頂靜靜佇立。
山巒綿延，疊翠峰嶺，正午時分，熾烈的陽光傾灑而下，放眼望去，都是新生的碧綠。
清風吹過，四下盡是樹葉作響的沙沙聲。
在一座向陽的山坡上，一隻體型巨大的野豬正趴臥在樹叢中，閒適安逸地打著鼾。
它的身軀堪比一座小山，獠牙外露，恐怖森然，密密麻麻的黑毛聳立如針，是當之無愧的獸王。
鼾聲如雷，粗重的鼻息時不時捲起一陣旋風，驚得樹木宛如篩糠般顫抖，方圓十里的鳥獸早已逃竄一空。
它挑選休憩的地方極佳，既能享受到鬆軟的樹墊，又能曬整整一下午的太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個位置相當暴露，根本談不上隱蔽。
對於普通野獸來說，睡眠地的挑選可是關乎生死的大事，比起舒適度，隱蔽才是需要考慮的第一要素，因為隱蔽就意味著安全，也只有充足的安全，才不會被天敵尋到，進而慘遭獵殺。
然而，這隻巨型野豬之所以特立獨行，只因為……它是這片叢林的獸王。
獸王不存在天敵，這種誇張的體型，根本不懼任何豺狼虎豹，就算是頭成年的大象也能一口咬斷，因此，它也沒必要遵循叢林法則。
它所在之處，就是這片叢林新的法則。
所以，它逍遙快活，橫行霸道，肆無忌憚，不需要考慮任何後果，也沒有任何居安思危的必要。
但此刻的它已經完全落入斑與神羽的眼中，無所遁形。
“十幾年了，這座森林終於養出了一隻新的野豬王。”斑的嗓音深沉沙啞，似在感嘆，又瞬間轉為冷漠，“嗯，可以宰了。”
神羽看了他一眼，語氣中帶著心疼，也帶著著淡淡的埋怨，“斑大人，只是狩獵個獸王而已，這種區區小事，您沒必要跟我一起出來的。”
此刻的斑，身姿再無當年的雄壯，而是佝僂著腰，手中還拄著一根木拐，一襲寬大的宇智波黑袍隨風微擺，密佈的皺紋彷彿年輪般深深刻在他的臉上，幾年前還黑白參差的長髮，現今悉數泛白。
這種白，並非像大蛇丸進入仙人模式那般雪白無瑕，而是褪去光澤，耗光養分的花白，彷彿枯萎的樹枝，彎折即斷，不復曾經的繁盛。
斑擺了擺手，並沒有任何不耐煩，只是頓了頓柺杖，“去吧，宰了那隻野豬，我就在這裡等著你。”
“不用。”神羽也不立刻動身，只是微微扭過頭，俯視著山坡上的野豬，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似乎在丈量著距離。
“600多米嗎，這個距離的話……”
他伸出手，豎起劍指，遙遙對準了野豬的位置，旋即一擰。
疾風驟起，一束青虹憑空閃現，彷彿一把從天而降的利劍，帶著嘹亮清越的龍吟聲，精準射入野豬的腦殼。
“噗呲！”
野豬豁然驚醒，轉瞬間莫大的痛苦降臨全身，殘存的意識只夠它發出一聲屈辱的悲鳴，撲騰了一下便瞬息斃命。
上空，青光緩緩消散，這位獸王依然靜靜地趴在原地。
不同於剛才的悠然，此刻的它睜著一雙茫然驚恐的眼睛，身下，一灘溫熱的血擴張蔓延，將整顆腦袋緩緩吞噬。
“‘葉上秋露’嗎？你這忍術越發精進了，隨手一擊就堪比須佐能乎的斬擊威力了啊。”斑隨口點評道。
“當年，晉升為‘海神體’的時候，我就已經是人形須佐了。”神羽也不自謙，朝斑點了點頭，“都是斑大人教得好。”
“胡扯。”斑有些不滿，“你能有今天的成就，誠然有我的教導之功，但那隻佔了小小的一部分，我所做的，不過是幫你穩固了基礎而已。”
“地基打得牢，大廈才建得高，我不過是肯堂肯構嘛，嘿嘿。”神羽撓了撓頭，直接得到斑的讚揚，饒是他也覺得不好意思。
這麼多年過去，他雖然外表年輕，但早就不再是曾經那個激進率真的少年了，甚至已為人師，只有在這個男人的面前，才會展露這副害羞的少年模樣。
斑點了點頭，點評仍在繼續，“這話有道理，你現在的實力，忍術、體術、幻術、瞳力的運用水準，以及戰鬥意識等等，各方面都是我生平所見的最強，甚至是曾經全盛時期的柱間，也根本不是你現在的對手，換句話講，你已經……天下無敵了。”
“額，今天是誇誇日嘛？”神羽歪了歪頭。
“最強不僅僅意味著孤獨，亦會衍生出天下無敵的心境，而這種心境會吞噬掉你所有的憂患意識，讓你從此高枕無憂，麻痺大意，就像……”斑話鋒一轉，語氣也變得低沉，“這隻被你殺死的野豬王一樣。”
神羽愣住了，霎那間，所有表情都凝固在臉上。
他看著斑凝重的眼神，以及那副語重心長的模樣，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這位已經到了耄耋之年的師父，今日為何非要跟自己出來狩獵。
“斑大人，你……”
“神羽，我的時間不多了……”斑輕飄飄的打斷了他，目光飄忽，“我現在的身軀就像一棵將死的枯木，我能感覺到，生機每時每刻都在我體內流逝，我能感覺到的。”
神羽沉默了，目光微微閃爍。
“不僅如此，我也能感知到……”斑緩緩抬起手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雙森羅萬象之眼，也即將成型。”
“真的！”神羽有些驚喜，連忙道：“現今，九大尾獸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只需一天，我就能將它們全部收集完成！”
“別急，我的話還沒說完。”斑抬手虛按，緩緩道：
“自我移植了柱間的血肉之後，體內陰陽融合，這過程既痛苦又艱辛，是你們的的陪伴，讓我免受孤獨，但也正因為這份羈絆留存的溫情，淡化了我那股極端的情緒，雖然不至於讓我麻木到放棄目標，但也弱化了那股極致的陰遁，使陰陽融合的進度大大減緩。”
“坦白講，我並不後悔，正是因為有了你們，在這條通往和平的路上，我並不孤單，反而充滿希望，而且，融合的速度雖然減慢了，卻也依然在按部就班地默默進行著，過了這麼多年，它已經趨盡成熟，就像一朵即將含苞待放的花蕾。”
斑嘆了一口氣，“只是，我卻始終不能確定，死亡與綻放，究竟哪一個會先來……”
“斑大人，不要悲觀。”神羽神色認真。
“悲觀？不不，我只是感慨而已。”老斑頭傲嬌地搖了搖頭，“凡事都要做好準備，現在，聽好我的命令。”
“假如我在死亡前都沒有覺醒輪迴眼，那麼，這個計劃的執棋者，就要交到你的手裡了，神羽，作為我最出色以及最信任的弟子，你一定要替我走完沒能走下的路，想方設法覺醒輪迴眼，因為……只有這雙代表六道之力眼睛，才有對抗大筒木的資格。”
“斑大人，我……”
“假如我在死亡前覺醒了輪迴眼，那我依然會選擇從容赴死，但會留下這雙眼睛，並贈予你。”斑平淡地說。
“這又是為什麼？”神羽微微皺眉，“輪迴眼通曉陰陽，具備逆轉生死的能力，為什麼不用來複活自己？”
斑看了眼自己乾巴巴的手掌，語氣飄然，“現在的我，已經是風中殘燭，垂垂老矣，就算復活，這副乾枯的身體又能做什麼，倘若無法超越全盛時期，我寧願將更大的希望寄託在你身上，而你……絕對不會辜負我的，對嗎？”
說著，他看了過來。
神羽注視著斑那雙溫潤的眼睛，良久，他將頭扭到一邊，“不，老頭，你別想偷懶，無論怎樣我都會找到辦法，將你復活的。”
斑忽然笑了，“如果不能讓我滿意，我是不會原諒你的哦。”
他心裡十分清楚，在某些方面，這位徒弟比自己還要極端，還要固執。
“這你就放心吧。”神羽輕哼一聲，復活斑的計劃，他心底早就有了方案。
他決定效仿原時空，先用“穢土轉生”至巔峰時期，再用“輪迴天生”徹底復生……
而且，這個計劃早就開始佈局了，當初收大蛇丸為弟子，洗劫扉間的研究室，可不僅僅是為了柱間基因啊。
“但是，那一定會很漫長吧。”斑輕聲說。
“這……”神羽張了張嘴，老斑頭果然一語中的，現在的“穢土轉生”依然是扉間的草創版本，想要達到原時空第四次忍界大戰圓夢大師那樣的程度，還需要不斷改良。
“我只想告訴你，在沒有我的日子裡，你要居安思危，儘管你今天天下無敵，也務必時刻督促自己，謹慎行事。”斑拍了拍神羽的肩膀，“眼界決定成敗，這是我在生前能為你上的……最後一課了。”
神羽長出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現在，去把那隻野豬撿回來吧，然後給我做飯吃。”
“啊？”
“啊什麼啊，我這一把老骨頭，你還指望我親自下廚嗎？”
“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