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息事寧人


 肖薇薇頭七祭奠活動回來,林子蘇回來醫院就高燒昏睡了三天,周瑁遠嚇得不輕,擔心地也守了三天三夜,直到她再次醒來。

 這次林子甦醒來,情緒比以前明朗了許多,胃口也比以前好,能吃能睡,臉色也沒那麼冰冷了,周瑁遠這才放心,又開始了他的忙碌。

 他還要處理楊軍解職後的高層調整和安排,這邊郭曉釗也傳來好消息,因他本就是行伍中人,身體素質過人,因此體能恢復也極快,他請求回到林子蘇身邊。

 但周瑁遠暫時沒有同意,而是要他完全康復以後再說。

 林子蘇住院一個月後,身體也恢復得有八成,醫生也同意可以出院回家康養。

 周瑁遠要接她回世貿領帝的家,但林子蘇鐵了心要和他分手,雖然那天他出現在祭奠現場,有一剎那的心軟,可遲來的深情已毫無意義,而晦暗不明的處理態度更見他的天平傾向,所以一切都回不去了!

 林子蘇堅持要搬去國煜和妹妹同住,周瑁遠只道她內心還過不去那道坎兒,只得先依了她,畢竟她身體才剛剛康復,其他事只能從長計議了。

 王琪開車將林子蘇、林子茜、王姍姍和李泓娟送至國煜後,見周瑁遠都走了,王琪還留下來,這讓林子蘇很不爽。

 林子蘇便來了一場一哭二鬧三上吊,逼著王琪從哪來回哪去,說自己已經提出了辭職和分手,以後跟周瑁遠都沒有任何關係,他已經沒有再保護的責任了。

 王琪不敢惹她,只得看向折返回來的周瑁遠,辭職是不可能的,這是周瑁遠的底線。

 但是看到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林子茜等人怎麼都安撫不下,她大病初癒,周瑁遠不忍心發脾氣,只得忍下怒氣,先讓王琪跟他一起先回去。

 但等林子蘇等人上樓,周瑁遠還是把王牌留下了,讓他暗中保護。

 回到國煜第二天,周瑁遠就打來電話,林子蘇沒接。

 隨後周瑁遠發來消息,說董事長要見她,林子蘇天不怕地不怕,誰都敢懟,唯獨不敢違逆老爺子,知道是董事長邀約,也不敢違拗。

 晚上下班,王琪來接林子蘇。

 車門打開的瞬間,看到周瑁遠也在車裡,林子蘇猶豫了一下。

 周瑁遠向她點點頭,溫柔道:“上來吧,爺爺已經在酒店等著了!”

 林子蘇只得坐進車裡——這些天,她和周瑁遠都沒有任何單獨的私密接觸,今天是第一次,那種熟悉的感覺突然就湧了上來……

 但是,關上車門


的一剎那,驟然降臨的密閉空間,瞬間就激起了她的創傷應激反應。

 林子蘇緊張地一把抓住門把,身子緊繃著靠在車門上,像是做好了隨時逃離的準備。

 儘管知道旁邊坐的是他,還是怕極了,怕他會突然來碰自己,各路感官都是十級警覺,眼睛裡更是透著恐懼。

 周瑁遠一直都在看她,看到她驚懼依舊,禁不住眼眶一熱,竟不知說什麼,也不敢像往常那樣提醒她系安全帶,她也不說話,車內的氣氛緊張而凝滯……

 直到抵達雲和大酒店,車剛停穩,沒等王琪下車,周瑁遠就迅速跳下車,過來給她開門。

 林子蘇正準備開門的手就撲了空,險些撲下車,周瑁遠眼疾手快,迅速就拉住了她的手,將她帶了下車。

 林子蘇下車後的第一反應,就是迅速抽開自己的手並躲開了他,那種生疏和陌生,都是那日留下的後遺症。

 兩人都尷尬不已,一時竟都不知該說什麼、做什麼。

 直到林子蘇走開,周瑁遠才回過神,過去跟上她,也刻意和她保持著距離,好讓她不那麼排斥自己,一邊小心帶路,引她進了酒樓。

 甫一進入房間,林子蘇看到楊軍竟然也在,驚得怔住了。

 楊軍見二人進來,拿了柺杖起身要迎,林子蘇立馬轉身便要摔門而去,周瑁遠一把抱住憤怒的林子蘇。

 林子蘇見他阻攔,禁不住怒從中來,吼道:“你幹什麼?他為什麼在這裡?他不是被居住監視了,被限制出行了嗎?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啊?”

 周瑁遠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不知如何作答,林子蘇的心沉到了海底,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不用說,她已經什麼都明白了,他一定是找到了什麼脫罪或脫身的理由,法律、規則於他們,簡直就是個笑話!!

 林子蘇的身體開始不受控的顫抖,突然就歇斯底里地叫喊起來:“他為什麼還活著,他應該去死?這個人渣,這輩子我都不想再見他,一看到他,我就噁心,想死,想死……”

 周瑁遠很是無奈,痛苦不已,道:“我比你更不想看到他——”

 “既然不想見,那就讓他去死,他應該被槍斃,你有辦法,不是嗎?求你了……”林子蘇淚目撲簌,苦苦哀求他。

 “這是爺爺的邀請,不為別的,為了爺爺,先別鬧,忍一忍,好不好?”周瑁遠看到她的眼淚,心碎欲絕。

 林子蘇看到他還這樣理智,完全不顧自己的痛苦和傷害,徹底瘋魔了,怒


吼道:“我忍不了,除非你想讓我今天晚上殺了他——”

 林子蘇轉身操起桌上的西餐刀,不顧一切地衝向楊軍,周瑁遠大驚失色,趕緊從後面一把死死抱住她。

 楊軍也算是見過生死場面的,但大都是他決定別人的生死,從未被人傷害過。

 可是眼前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女生,每次和她照面都沒有好事,她就像自己的天命殺星一樣,幾次險些命喪她手。

 在他眼裡林子蘇就是個瘋魔的妖女,看她又不要命了,魂都嚇飛了,唯恐再被傷到,也顧不得去拿柺杖了,情急之下站起來——可腿上的槍傷還沒好,根本沒法站穩,才邁出去一步,就摔到了地上。

 可是別看他肥頭豬耳,為了逃命,在地上爬得比蟑螂還快,那動作滑稽又荒唐。

 “我要殺了他——”林子蘇還要吼時,卻聽到背後傳來一個沙啞而威嚴十足的聲音:“要殺了誰?”

 “叔,叔,叔啊,啊哈哈哈啊……,救命,救命啊,她要殺了我……”楊軍一把抱住來人的大腿,號啕大哭起來,全然沒有往日作威作福的大佬做派了。

 林子蘇和周瑁遠聞聲,同時抬頭,周亦卿不知從什麼地方踱了出來,一身絳色唐裝,雙手拄著檀木龍頭柺杖,長身佇立在門口,不怒自威。

 林子蘇嚥住了要說的話,整個人抖如篩糠,周瑁遠知道楊軍的出現又激起了她的創傷應激症。

 林子蘇兀自抖著,怒視著楊軍,彷彿下一秒周瑁遠一鬆手就能撲上去撕碎他,刀子已經被周瑁遠奪了下來。

 周瑁遠看到爺爺出現,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才鬆了一隻胳膊,恭敬地喊了一聲“董事長”,另一隻胳膊還死死地攔著林子蘇,像一對正在吵架賭氣的情侶。

 周亦卿盯著林子蘇看了一會兒,林子蘇死死地抓著周瑁遠的胳膊,身體抖得厲害,牙齒咬得咯咯響。

 周瑁遠心痛極了,只能撫著她的背,溫柔地安撫她“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裡,不要怕,不要怕……”

 過了許久,林子蘇的顫抖症狀才漸漸緩解下來。

 周亦卿於心不忍,看到她症狀緩解了,才沉沉地嗯了一聲,瞪了一眼楊軍,方提了龍頭柺杖往餐桌走去。

 楊軍趕緊爬起來,瘸著腿殷勤要扶,周亦卿卻拿柺杖嫌棄地擋開了他。

 眾所皆知,周亦卿儘管已經九十多歲高齡,但並不喜歡被當作老人對待,尤其是被當眾攙扶。

 楊軍尷尬地收了手,也不顧大腿的傷,還是恭敬地侍


立在旁邊。

 直到周亦卿坐到餐桌的主位,眼睛巡梭了一下三人,低沉道:“都過來坐吧!”

 林子蘇根本不想和楊軍同桌,那簡直讓她生不如死,可是老爺子難得發話,沒有人敢違逆老爺子,這使她陷入兩難選擇。

 周瑁遠為難地看著林子蘇,兩人沒動,楊軍杵在那裡也不敢落座,一臉賠笑地望著二人。

 最後還是周瑁遠半樓半推地將她弄到了餐桌前,隨即周亦卿道:“林子蘇,坐我身邊來!”

 周亦卿指的位置,原是他孫子周瑁遠的位置。

 不僅楊軍,連周瑁遠也錯愕了一下,但很快就聽從了他的旨意,將林子蘇推進了周亦卿右手邊的座位上,自己就挨著她坐下。

 周亦卿看了一眼楊軍,道:“你也過來!”

 楊軍小心翼翼答了聲“是”,瘸著走過來,坐到了周亦卿的左手位置。

 在周亦卿面前,他簡直就是一隻乖乖的綿羊,不,更像一隻披著羊皮的狼……

 林子蘇一雙殺人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這時,服務員過來上菜,很快涼菜上齊,又按照周亦卿的要求,獨獨給楊軍上了一瓶白酒,其他三人都是茶水。

 林子蘇這才意會過來,敢情這是楊軍的賠罪宴,來呀,你就看我會不會原諒!

 周亦卿首先發話,道:“今天這個宴,不是我的本意,楊軍有罪,但說一千道一萬都沒用,這需要公安和檢察院來調查,需要法院來量刑定罪。

 楊軍呢,跟我一起創建起來的崬森,楊軍有他讓人讚許的地方,也為崬森立下過汗馬功勞,我也不想一棒子打死他。

 畢竟就算是法律,對死囚犯也會給予改過自新的機會。對發生在你和肖薇薇身上的事情,我很痛心,對楊軍也很失望。

 楊軍有罪,也有錯,有罪要認,有錯要罰,事情發生後,他一直都惶惶不可終日,求了我很多次,希望能夠坐下來,化干戈為玉帛,”

 林子蘇聽到這裡,便是怒不可遏,我遭受了如此奇恥大辱,卻想輕飄飄幾句話就化干戈為玉帛,哪來的底氣?把我當什麼了?

 而且,他現在什麼情況,明明已經被拘捕,明明已經被居住監視,為什麼還能出來招搖過市?難道他又可以逍遙法外了嗎?

 林子蘇崩潰到了極點,她恨自己槍法不準,否則那天在酒店就打死他了,可恨現在被請君入甕,四下都是幫兇,沒有殺他的機會!

 林子蘇忍不下心頭


惡氣,剛想發作,便看到周亦卿投來的銳利眼神,沒等她開口,周亦卿便壓制住道:

 “你呢,先不要著急,等我把話說完。這件事發生在誰身上,都會天怒人怨,都是不可饒恕的罪。我說了,認罪和認錯,是兩回事。

 你為肖薇薇舉辦頭七祭奠活動,目的不就是想為肖薇薇、為自己爭一個認錯道歉嗎?我不想為楊軍開脫什麼,對崬森有功,不代表他就可以為所欲為,這也是我對瑁兒的告誡。

 楊軍也不例外,崬森已經做出瞭解除楊軍一切職務的處理,讓他認錯道歉,是我的意思,也是他的請求,原不原諒是林子蘇你的決定,我不會強迫你。

 既然楊軍認識到錯了,這是好事,說明他還不是不可救藥,我希望這件事能畫上終點符號。畢竟生活還要過下去,總是在發生的事情上過不去,最後為難的、痛苦的還是自己。

 人的本事和能力——不是有很多朋友,而是能與敵為友。也不是工作上職場上所向披靡,而是學會和生活和解,和苦難和解,和敵人和解,和仇恨和解,和自己和解。

 只有低層次的、沒有追求的、沒有格局的人,才會沉淪過去,像祥林嫂一樣,反覆唸叨痛苦,糾纏苦難,爭鬥不休,最後殺不了敵人,卻先把自己殺死了。

 我一直都在關注你,知道你的能力,也知道你是個善良正直的孩子,是個可造之才,我讓瑁兒把你破格提到總裁辦,就是想讓他好好培養你,

 讓你成為崬森未來的中流砥柱,就像琞兒一樣,真正的能獨當一面,學會高屋建瓴,你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遠。

 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心裡只剩下仇恨、怨懟,如果是這樣,我基本上可以預見,你人生的路到頭了,現在就是你的天花板,再也突破不了。

 一個人的精力,放在了哪裡,就會在哪裡開花結果。你放在了仇恨上,那就會開出怨毒暗黑的果實,這樣的果實是沒有明天的。

 如果放在了工作上、成長學習上,那你就可以突破自己,有更大的成就。當你有實力有能力的時候,就會知道你現在糾纏的那些仇恨,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甚至你還要感謝它,感謝它刺激了你,鞭笞了你,成就了你。尼采有句話,怎麼說的啊,whatdoesnotkillme,makesmestronger!

 那些殺不死你的,終將使你變得更強大。孩子,永遠記住,敵人殺不死你,殺死你的,永遠只有自己!”

 林子蘇的心有了一絲回暖,激烈


的情緒慢慢緩和了下來,雖然還有負氣,可卻已經低了頭,認真聆聽著老爺子的話,老爺子最後的幾句話,尤其最觸動她,以至於眼中含了淚光,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

 周亦卿盯著林子蘇看了一會兒,回頭看到一直卑躬屈膝謹小慎微的楊軍,也是沒好氣,便說了一句:“你先出去,一會兒叫你再進來!”

 楊軍忙不迭地點頭說是,拿了柺杖,就拄著出去了。

 “孩子,我知道你的心結,你放不下的,是你作為一個女孩子的清白,但是,你覺得瑁兒會在意這個嗎?”

 周亦卿一語道破林子蘇的心病,她的眼淚嘩的一下就下來了,周瑁遠溫柔地看著她,也搖搖頭。

 周亦卿繼續道:“這種貞潔烈女的腐朽落後觀念是封建男權社會為了統治和奴役女性,發明出來的一個道德枷鎖,是為了讓女性忠誠服務一個男人,

 男人是生是死是壞是好,都不管,也不管女性願不願意,都必須為一個男人守貞。但是男人呢,卻可以三妻六妾三宮六院,從沒有想過男人是不是也該忠貞於他的女人。

 也是到了新中國建立,才廢除了這個腐朽的一夫多妻制度。那你抱守的貞女情結,意義又是什麼?如果一個男人,看重的只是你的貞潔,

 那我告訴你,那種男人也不值得你愛,他們就是文明社會的毒瘤,可能他們自己都有過很多女人,道德雙標的男人,能要嗎?

 歷史上有個蕭皇后,9歲入隋宮,那也是一個風華絕代的佳人,還是貴族世家女兒,能詩能文,彈琴跳舞,繪畫唱歌,精通醫術,知書達禮,也是多才多藝。

 她嫁給隋煬帝時才13歲,楊廣登基後被冊封為皇后,後來隋朝滅亡,她被迫成為宇文化及的妃子,竇建德滅宇文化及,又被迫下嫁竇建德成為妾,

 後來流落突厥,被擄去做了突厥汗王之妃,汗王死後,兒子繼位又成了兒子的妃子,李靖滅突厥,蕭皇后以囚犯的身份帶回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