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偶逢其遇

 她淚面含笑,彷彿清晨露珠上的朝霞微光,嬌嗔道:“那還不如叫‘瑁哥’呢!”


 周瑁遠大笑,這時注意到她揹著個學生雙肩包,“揹包裝的什麼?”

 “我的‘百寶箱’,書啊筆呀,還有提神的速溶咖啡,還有洗漱用品和衣服…,都可以裝裡面。”成功轉移了她的焦點,也到底年輕沒包袱,剛才的傷感情緒頓時一掃而空,很快又恢復了少女天性。

 “怎麼不放酒店?”周瑁遠驚訝不已。

 “早上一下火車,就奔學校來了,來不及去旅館。”林子蘇道。

 “為什麼不坐飛機呢?坐飛機,週五晚上也能好好睡一覺。”周瑁遠的臉上混雜著驚訝和不解。

 因為他最討厭浪費時間——像她一樣坐一晚上火車,這在他看來就是純屬浪費時間。

 林子蘇略顯尷尬和窘迫,但還是回應了他,“這樣可以省點錢,”周瑁遠恍然大悟。

 “怎麼會來上京大學上課?”周瑁遠突然停下來,很認真地看著她,他似乎在探尋甚至質疑什麼。

 林子蘇迎了他的目光,但還是不敢直視那雙懾人的鷹眼,她不好意思低了頭,又不想撒謊,只得說明事情的前因後果,常總如何安排自己,自己如何來上課,學費自理情況等,絲毫沒有隱瞞。

 “常總!?”周瑁遠大概不太知道這個人。

 “就是雲連城市公司主管營銷的副總經理常應輝常總啊。”林子蘇回道,可立馬就感覺不妙,忙慌了問:“您不會處罰他吧?”

 周瑁遠剛還一臉疑雲,聽到她擔心,又換作了迷人的笑容,那個笑容簡直就是他的招牌,可以化解一切干戈和不快。

 “為什麼要處罰他,他的做法合規合理,唯一不合理的,就是讓你自己承擔學費,真要罰他,也是因為這個。”

 林子蘇慌了,連忙擺手,立即澄清道:“這是我要求的,和常總沒有關係,真的——”

 “好了,放心吧,我不會罰他!”周瑁遠被她的天真逗笑了,也驚訝於她對人毫無戒備之心,竟是個至純至真的人。

 但他後面就後悔了,她不是沒有戒備,只是還沒觸及她的心理防線。

 二人一邊聊著一邊沿湖漫步,夕陽漸沒西山,晚霞消退,月牙兒升起。

 城市的夜幕,華燈初上,晚風漸起,四月的時節乍暖還寒,晝夜溫差還很大,夜晚湖風吹來,陣陣寒意襲人。

 林子蘇立在湖邊,吹著湖風,也不禁發冷哆嗦,不由地縮了一下雙肩,白天太熱,外套脫了就放在書包裡。

 周瑁遠見狀,紳士地脫下西服外套給她披上,動


作自然嫻熟,令人倍感溫暖,又無不適。

 這一幕,很不真實,像在夢裡,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可是一遇見那雙萬有引力的深邃目光,就會不由自主地淪陷。

 隨之,便只能聽到狂野的心跳聲,曖昧的氣氛,令人窒息,緊張,拘謹,還未散盡的霞暈,在她臉上鋪開……

 就在這時,周瑁遠突然慢慢靠近她,他的手便要摸到腦袋時,林子蘇陡然驚醒,忙後退了兩步,說:“對不起,我有男朋友!”

 這是對他的曖昧侵犯的本能抗拒。

 周瑁遠怔了一下,還是第一次被女人拒絕。

 舉起的手愣了兩秒,失笑一聲,還是伸了過去,林子還要退,卻被他霸道地掌住了頭。

 林子蘇便要慍怒發作時,他卻嘴角一抿,從她頭髮上取下白色的柳絮。

 林子蘇這才知道誤解了他,尷尬不已,頓時臉如火燒,欲言又止地低了頭。

 周瑁遠若無其事,溫柔地看著她,道:“走吧,一起去吃個飯吧。”

 許是對剛才誤會的歉意,這次林子蘇沒有拒絕,而是乖順地點了點頭。

 周瑁遠習慣性地又想將手搭到她的肩背——為了她指引方向,但很快他還是規矩地放下了手,闇然失笑一聲。

 當晚,二人便在學校的書吧茶座用晚餐,周瑁遠很會引導聊天,林子蘇也很快從尷尬的誤會中解放出來,竟又有了一番快樂的談笑風生。

 晚餐結束,周瑁遠提出送她回去,林子蘇才開口說了個“不”字,周瑁遠已然不悅並不耐煩,強硬打斷她:“你是女生,這麼晚,一個人回去,我肯定不放心。如果不是跟我在一起,你隨意。但跟我在一起,你就得聽安排。”

 這話,乍一聽,像是在關心人,可回過味兒來,卻是硬邦邦冷冰冰的,更像是在宣示某種權利!

 結賬時,林子蘇試圖搶著買單——她是想答謝他送自己回去的舉動,周瑁遠原本都準備拿卡的,看到林子蘇這個不合時宜的動作,於是閒靠椅背收回動作,開始冷眼旁觀,嘲弄地盯著林子蘇的一舉一動。

 在他看來,這是愚蠢可笑又幼稚掉價的行為,也是對他赤裸裸的挑釁。

 服務生是知趣的,本能地看了一眼周瑁遠,於是就看到了他那個可怕的威嚇眼神——好像在說“你敢結一個試試”。

 服務生瞬間變得謹小慎微,沒敢去接林子蘇的錢,而是小心翼翼地望著周瑁遠。

 周瑁遠睨了一眼林子蘇,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嘲的聲


音,這才遞出一張銀行卡。

 服務員乖乖拿來pos機,卻是無密刷卡,很快就完成結賬。

 一應結束,服務員遞小票給周瑁遠時,他的手都在發抖,把林子蘇看的是目瞪口呆,竟也不自禁地跟著緊張和害怕起來。

 周瑁遠終於擺了擺手,服務員如釋重負,欠身致謝小步離開。

 短短几分鐘,他沒有說一個字,卻讓人感受到了排山倒海的壓迫感,林子蘇內心竟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懼意。

 出了餐廳,已有保鏢司機等候,見二人出來,保鏢便在前面引路前往停車場。

 在沉默了許久後,周瑁遠才終於發聲:“埋單是男人的權利,沒能力的男人才讓女人埋單。”

 什麼啊?女人埋單,就是男人沒能力嗎?我願意不行嗎?我花錢買個心安,不行嗎?

 而且,我只是想表達感謝,並不是要搶你埋單的權利啊,更沒有要冒犯你的意思…,為什麼生這麼大的氣!

 儘管內心在抗辯和不服,可林子蘇還是低了頭,沒敢說話,因為她已經感受到了他的慍怒——不似先前那麼溫和紳士,大概這才是真實的他吧。

 周瑁遠回頭盯了一眼一聲不吭的林子蘇,也看出了她的不服,可這不重要,要的就是這樣的聽話和馴服!

 “在想什麼?”周瑁遠嘴角微揚,明知故問。

 “在想,您是真的‘遠’先生!”林子蘇斗膽內涵了一句。

 周瑁遠禁不住朗朗大笑,心情瞬間又開朗了,這丫頭有點意思!

 周瑁遠總裁做慣了,位高權重,話語權極大,習慣了屬下的恭順聽話,沒人敢拂逆他,也沒人敢挑戰他的權威。

 只是二人初識,他算收斂了一點強硬的脾性,雖然這對林子蘇已經是不可承受之重。

 十幾分鍾後,大奔將林子蘇送至旅館,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周瑁遠似乎有些疲憊,所以一直在假寐,林子蘇則靠著車窗,望了一路的城市夜景。

 周瑁遠睜開眼睛,摁下自動升降的車窗,略作環視,也沒看到酒店的招牌,反倒是一派老破舊的景象。

 他很是質疑:“是這裡?”林子蘇嗯了一聲。

 “哪個酒店?”周瑁遠仍然不可置信。

 “不是酒店,是家庭旅館。你看不見,它在地下室。”林子蘇邊說話邊準備開門,可是第一次坐這麼豪華的車子,完全找不到開門的把手,一時狼狽不堪。

 周瑁遠俯身過來幫她開,本來和他獨


處狹小的車廂——

 雖然感覺這豪華座駕比尋常轎車空間大了幾倍,但此刻卻令林子蘇感到無比逼仄,周身都瀰漫著窒息和緊張。

 他驟然俯身過來,那縷攝人的男人香,幾乎令她暈厥。

 為了避免和他身體發生碰觸,她只得縮緊了四肢,身體僵直地靠在椅背上,儘量和他有一息空間留白。

 饒是這樣,還是免不得面貼面眼對眼,林子蘇的緊張和羞色,都被他盡收眼底。

 周瑁遠微微一笑,些許猶豫後,還是開了門。

 林子蘇幾乎是衝下來的,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後,微微欠身,道了聲“謝謝遠先生”。

 周瑁遠沉默不言,只微微頷了下首,林子蘇這才轉身離開,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的周瑁遠叫了聲“林子蘇”。

 林子蘇莫名感到緊張,回頭疑惑地看向他,他卻不知何時下了車,正長身玉立在車門前,道:“跟我回酒店吧。”

 林子蘇嚇得心頭小兔亂撞,趕緊慌忙後退,一邊連連擺手,一邊忙不迭地說“不用”“不用”。

 驚慌失措中,險些被絆倒,唯恐他又像剛才那樣獨斷乾坤,竟是一口氣跑進了巷道深處的那家地下旅館。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燈光深處,周瑁遠這才訕訕上了車。

 上車後,也沒讓立即開車,只大開窗戶,夜色包裹著他的臉色。

 他直直地盯著林子蘇消失的方向,目光冷峻,若有所思。

 “走!”周瑁遠命令道,似乎已有主意,隨即窗戶搖起。

 話說林子蘇直到躺在了床上,才發覺,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裡,自己像被施了魔咒一樣。

 不僅思想和意志被封印,甚至對他竟是開誠佈公,毫無隱瞞,完全喪失了防備和警覺,全然忘記了他是個雙面人。

 而且,整個過程,基本上都是他在問,自己在說,而一旦涉及他的私密,卻是惜字如金,要麼一言帶過,要麼轉移話題。

 以至於相處了一個晚上,對他還是一無所獲,甚至連他怎麼會在上京大學都沒搞清楚。

 而他已經對自己不動聲色地盤根問底,已然瞭解得一清二楚。

 可見傳言一點不虛,他對自己的隱私相當慎重,絕無例外。

 在這樣的大佬面前,自己既無處遁形,也很難藏著掖著,小白鼠一隻,怎麼能抗衡得了?

 此前一度自以為是的輕蔑和嘲弄,如今看來都膚淺至極,幼稚至極。

 連跟


他平等對話都根本不可能,他能屈尊和你相處一個晚上,便已是天大的恩惠了,哪還有資格去嘲笑這個如神祇一般的大人物?

 哎,怎麼辦?希望不會和他再見面……

 林子蘇胡亂想著,早就人困馬乏的她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中午,林子蘇又收到周瑁遠的電話,約她在學校飯堂吃午餐。

 有了昨晚他的酒店之邀,林子蘇就有了戒備心,也不敢再造次,還是乖乖赴約,她打定主意——多吃飯少說話,然後多聽他說。

 但她的願望落空了,因為周瑁遠總能找到話題讓她開口說話。

 結果就是,還是她說得最多,而周瑁遠仍然是鐵桶一般絕緣和他一切有關的話題。

 餐將結束時,周瑁遠突然說:“小丫頭,晚上跟我一起回常青吧!”

 “啊!?”林子蘇驚訝地張大了嘴,她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可也不敢直接拒絕,只得找藉口——也確實是事實,“我已經訂了晚上的火車票了。”

 “這不是問題,我給你報銷!”周瑁遠盯著她。

 她沒答,還緊咬嘴唇,腦子在飛速轉動,希望可以找到更好的理由拒絕。

 周瑁遠沉悶地嗯了一聲,捏著下巴,有些不耐煩,但還是想等到她主動開口,見她咬完嘴唇,連喝了兩杯水……

 可是,林子蘇搜腸刮肚也沒找打藉口,看來只能開誠佈公,看吧,還是要坦誠:“我沒有理由讓您報銷火車票,如果和您一起坐飛機回去,第一我買不起機票,第二我也不能接受您出錢,無功不受祿;第三這也不符合公司的規定。所以,總裁,對不起,我不能和您一起回去。”

 這次周瑁遠竟沒生氣,見她如此嚴肅,不禁笑了,道:“我給你一個理由!”

 “什麼?”林子蘇看向他。

 “來給我做——,商務女伴。嗯,就是幫我處理一些上京的事務。”周瑁遠盯著她,黑眸子裡隱藏著些許的玩味和期待,“嗯,就相當於助理的工作,只是會比助理更私密。”

 林子蘇正在喝水,聽到這話,一緊張,被嗆得不輕。

 他是太高看我,還是沒把“助理”當回事?

 要知道,做總裁的助理,就說公司的那些總裁助理們,不是名牌大學畢業,也是行業翹楚,能力初衷又能獨當一面的。

 我一個入職才半年多點的菜鳥,怎麼可能勝任他的助理呢?……

 而且,商務女伴,又是個什麼鬼?竟然還有這樣的職業嗎?


 女伴,女伴,怎麼感覺都不像是正經的職業!

 林子蘇恍然大悟,難不成那次他帶去案場的女人,也是他的商務女伴?難道他在每個城市都有一個商務女伴?

 然後,商務女伴還陪他看房,說是微服私訪巡視案場工作,可是他們舉止那麼親密,又是摟抱又是親的……

 所以,他什麼意思,也想把我發展成“女伴”?想得美,他把我當什麼了?以為我也是那樣的女人嗎?……

 林子蘇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想到商務女伴的曖昧導向,滿臉的憤憤,又加上被嗆水,以至於臉都憋紅了,還是說不出一句話。

 周瑁遠幫她拍了拍背,林子蘇稍有緩解,便迫不及待地問:“為什麼是我?”

 “楊玫跟我講過你不少事,有一件事,我記憶深刻。她說你有另一個名字,叫‘蘇小妹’。你說,你很羨慕蘇小妹,羨慕她能和高人過招。後來,你在‘海上之花’項目會議上,大膽提出自己的想法,重新定位,還推翻案名,用另一種思維視角,說服了在場的人。後來你在雲連的活動出了問題,原本有機會回總部的,但你卻選擇繼續留在雲連,而且還用銷售的思維反推策劃工作,改變自己,影響別人,帶動一個案場的工作氛圍。我考察過你,才有的這個想法,不是隨便的一個決定。”

 林子蘇吃驚不已,他竟對自己瞭如指掌!

 所以,他是對我做過調查和了解的吧,就算自己沒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也一樣有路子把我調查得一清二楚。

 所以,從昨天到今天,所有的談話,他都是在檢驗我,檢驗我是否誠實?

 所以,他現在發出這個邀約,是我通過了他“考驗”的結果嗎?

 如果他剛才所說是發自內心,那自己就真該死,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雖然他的兩面性令人有失好感,但在這點上又不能不佩服他的洞察力。

 儘管這個辯解十分完美,但林子蘇還是不能說服自己,因為她內心莫名感覺很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