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沙子

 萬一祝燭星也是個重度妄想症的精神病患者,這些都是他的臆想呢?

 “我知道了,仙人。”

 江載月回到屋門前,她推開門,做好了見到一地狼藉的準備。

 然而屋裡的兩個人連同原本打亂的飯菜碗碟,薛寒璧咳出的血水都消失得一乾二淨,房間的桌椅都恢復到了原本的整潔與位置,連塌的地方都被牢牢實實修補好,她猜到了這麼做的人會是誰,卻還是驚喜交加地轉頭問道。

 “仙人,是您把房間恢復成原樣的嗎?佘臨青和薛寒璧去哪裡了?您把他們都丟出宗門了嗎?”

 “是我做的,”搭在她頭頂的雪白腕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內屈了屈,貼緊了她的頭,“我想起來了一點清掃的術法,幫你整理了一下房間。”

 “至於那兩人,我已經將他們送回去了。他們應該會休息幾天,才能徹底清醒過來。”

 江載月唏噓了一下,薛寒璧的身份有異,得到這樣的處置也無可厚非,可是佘臨青應該是被一頓飯捲進來的,又是沒吃飽,又捱了一頓打,也算是遭了無妄之災了。

 雖然她和這兩人都不算怎麼熟……

 等等,江載月突然想到了極其要命的一點。

 她曾從井下得到了佘家族紋的盒子,那盒子裡裝著的黃紙上寫著一些凌亂的血字。

 而佘臨青又說,他是來找居住在附近的一位與他有相似舊疾的族兄。

 該不會佘臨青要找的那位族兄,就是曾經住在她這間屋子的舊主?

 那麼這間屋舍的

舊主留下的紙卷,到底是僅用來記錄他自己的感嘆,還是有意留給佘家之人?而佘臨青主動來找她,又有沒有存著故意試探她的心思?

 一瞬間,江載月腦中閃過許多陰謀論。

 她從櫃底翻出自己原本藏好的匣盒,然而等她打開匣盒,原本破舊的紙卷竟然已經變成了一盒燃燒殆盡的黑灰。

 江載月盯著那灘黑灰,“仙人,在我離開的時候,有人動過它嗎?”

 “沒有,”祝燭星碰了碰那攤黑灰,黑灰之中陡然出現了幾顆亮晶晶的,她曾經在天穹上看到的沙丘裡材質類似的雪白髮光銀沙。

 江載月皺了皺眉,“仙人,這是什麼?”

 祝燭星給出了一個非常樸實的答案。

 “這是我的沙子。”

 江載月有些茫然,甚至有些難以理解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你的,沙子?”

 祝燭星體貼地解釋道,“我築巢的時候,喜歡用潔淨無垢的星沙。從我誕生以來,所有隕落的星辰殘骸都被我收集到了巢穴裡,變成了我的沙子。”

 江載月雖然有些難以想象祝燭星是怎麼做到這一點,卻不妨礙她立刻領會到了祝燭星話中的意思。

 “所以,他偷走了你的沙子,藏到了這封信裡?”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ooc小劇場】

 祝燭星飛昇前:

 看看這個,留給老婆.jpg

 看看那個,也留給老婆.jpg

 這些年攢下來的身家,都留給老婆.jpg

 打包完之後突然破防:

 他為什麼不能也鑽進去打包袋裡,留給老婆.jpg

 “仙人,您怎麼還不出手?”

 雪白腕足像是從頭到尾都處於沒有反應過來的旁觀者狀態,聽到少女開口,方才溫柔答道。

 “我出手了,”在江載月期待的目光中,它從屋內探出的十幾條雪白腕足,輕輕在江載月面前舒展開來,每一條雪白腕足,都包裹著一隻被保護的很好的草編。

 “我把你做的禮物,都完好無損地帶出來了。”

 江載月深吸一口氣,“仙人,我說的不是禮物,屋裡還有兩個……不,一個大活人呢!起碼你也順手把佘臨青薅出來啊!不然薛寒璧萬一兇性大發,真的把他殺了怎麼辦……”

 祝燭星脾氣很好地溫聲答道。

 “在你出門的時候,我已經把他們都弄暈過去了。”

 這裡聽著還像點人話……

 但江載月陡然反應過來,“那我剛出門的時候,你怎麼不叫住我?”

 雪白腕足慢慢擦了擦她頭頂的一層細汗,“我那時在收撿禮物,你跑得太急,我以為你要喊別人來救他們。”

 這個解釋乍聽起來非常離譜,但仔細想來……也還是非常離譜。

 江載月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既然他們都暈過去了,仙人你怎麼還忙著收東西?”

 祝燭星慢條斯理地說道,“他們的血有味道,把禮物留在房間裡太久,會沾染上他們的味道。”

 江載月的神情陡然凝重了起來,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宗主是不喜歡禮物上沾染別人的味道嗎?可是那草編是我親自動手做的,會不會也沾染上我自己的味道?”

 搭在她頭上的雪白腕足微不可覺地頓了頓,祝燭星緩慢解釋道。

 “你是……同族的孩子,宗主……不會討厭你身上的氣味。”

 “真的嗎?”

 江載月還是有點不放心,她伸出手,想要拿過雪白腕足捏著的草編,仔細聞一聞上面有沒有別的異味。

 然而祝燭星的腕足地包住了草編,像是怕她搶走般,一字一句緩慢而鄭重答道。

 “真的。如果宗主不喜歡……可以留給我。”

 “你編的每一個禮物,我都很喜歡。”

 江載月看出來了。

 她甚至懷疑如果她沒有事先說好,這些草編是送給宗主的,祝燭星說不定都不打算還給她了。


“……仙人,這些其實都不算最好看的。我之後送給你的那隻草編,才會是最好看的。”

 雪白腕足從她頭頂垂落,輕輕捏了捏她柔軟潔淨如初的指腹。

 “小心一些,不要傷到手。我的壽命很長,可以等很多很多年。”

 江載月幾乎要被他的話逗笑,但隨之而不出的心酸。

 他倒是願意等,就是沒有想過她有沒有那麼長的命嗎?

 “仙人你放心,在我死之前,我一定還能送你很多年的禮物。”

 祝燭星像是觸碰到了一個他從來沒有想過的難題。

 他一字一句輕聲重複了她剛剛說的話,“等,你,死?”

 江載月輕鬆道,“是啊,像我這樣沒有什麼靈根仙骨,也無權無勢的小弟子,頂多只能活一個百年。我今年十八,如果能活到一百歲,每年送一次,還能送你八十二次禮物呢。”

 江載月好奇問道,“對了仙人我還沒有問過你,你的生辰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