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投餵


 “……宗主?”

 在她這道輕輕的呼喚聲中,男人似乎並沒有過多反應,但是她支在地上的手似乎被什麼柔韌而冰涼的東西一圈圈緊緊纏上。

 這種觸感與往日祝燭星的腕足纏住她手腕的力道極像,卻比祝燭星多出了幾分如同抓住獵物般的果決和堅定。

 她低下頭一看,男人腳下蔓延開的無數條黑色如水蛇般的腕足,已經將她的兩隻手都牢牢捆住,而這些腕足還有繼續朝她身上覆蓋的趨勢。

 江載月的心往下一沉,她可不敢賭這位宗主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到底能做出什麼事。

 言語沒辦法勸動他,祝燭星也遲遲沒有出現,這種情況下,她唯一能動用的似乎也只有壓箱底的殺手鐧——扣或者加精神值。

 如果是給男人加精神值,鬼知道要加多少點,他才能神智清醒。

 可如果是扣他的精神值,在他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反而可能讓他進入更加敵我不分的發瘋狀態。

 在這樣兩難的抉擇之間,江載月突然感覺到一陣酸痠麻麻的觸感,從她自己的透明觸手蔓延開來。

 在她沒有主動伸出觸手的情況下,那黑色腕足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竟然抓住了她的透明觸手。

 更可怕的是,抓住她的觸手後,黑色腕足還輕輕揉捏摩挲地翻遍她的觸手前後。

 對於這幕場景,江載月只能想到一個比喻,像在給烤章魚腿抹燒烤的調料。

 而在抹完後,他還慢慢俯下身,面孔離她的觸手越來越近近。

 江載月腦中此刻只有一個念頭,這神經病不會要吃了她的道肢吧?

 雖然一直以來她對這玩意兒都沒有多少感情,可這也不代表她能眼睜睜看著別人生吃掉她身體的一部分啊!

 這下她完全不再猶豫,一狠心直接扣了他十五點精神值,付出的代價則是原本已經逐漸減弱了扣精神值後遺症的她自己,此刻都感覺到眼前再度出現了無數層模糊的重影與幻覺。

 然而纏住她雙手的黑色腕足,似乎沒有受到半點影響,甚至沒有半點顫動的跡象。

 但是男人動了。

 他抬頭看向她,喉嚨中發出低沉的,如同深海中暗流湧動的低沉迴響,蒼白冰冷的俊美面容上,漆黑的眼眸透著一種江載月讀不懂的專注。

 他沒有敵意。

 明明完全沒有聽過這種聲音,江載月卻奇異地讀懂了他聲音中透露出來的信息。

 難道現在的宗主還能夠溝通?

 江載月試圖和他交流。

 “宗主,您可以先放開我嗎?”

 然而這一次,他彷彿又聽不懂她的話一樣,不僅纏住她的腕足沒有鬆開的跡象,目光還轉向了另一邊。

 江載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如同無邊無際汪洋的漿流,與之前相比似乎沒有半點變化。

 但是下一刻,金紅灼目的岩漿海之中,陡然躍出了一條如同巨蟒般十數米長,鱗片炸開後的身體上無數蠕動伸縮的巨口裂縫,頭部畸形森然的白骨交纏成密密麻麻雪白尖刺的怪物。

 江載月的腦子空白了一瞬:雖然她知道這個世界的怪物長得都很不科學,但是這已經脫離了生物的範疇,完全是噩夢片段拼湊都長不出的抽象長相了吧!

 龐然怪物的陰影籠罩衝擊而下,宗主舉起的,之前在她眼中十分恐怖,此刻與這頭白骨海怪相比,簡直微弱纖細得不起眼的黑色腕足,甚至可以稱得上慢騰騰而毫無威脅力地地朝海怪揮去。

 其對比之慘烈,讓江載月甚至忍不住下意識閉上眼。

 柔軟而嚴實的黑影陡然包裹著她的身體,空中傳來格外刺耳的,如同巨大活物碰撞碎裂的恐怖聲響。

 漫天的血水落下,江載月抬起眼,只來得及看到那條不久前撲騰而出的巨大怪物,此刻四分五裂的殘破屍骨重新墜落回了火海之中,再也沒有半點聲息。

 只有周圍落下的腥熱血水,才證明剛剛發生了什麼。

 看著宗主重新縮回的那條黑色腕足,江載月深刻地意識到了,宗主可能確實對她沒有什麼敵意,不然現在躺在海里的,應該是她自己了。


 再看著仍然籠罩在自己身上,如同巨傘般幫她遮擋了剛剛血水灑下的無數條黑色腕足,她想要開口道謝,一條黑色腕足就舉著一片還散發著滾燙氣息的雪白肉片,遞到了她的嘴邊。

 如果剛剛那怪物算魚的話,這到底算是生魚片,還是熟魚肉?

 江載月腦中出現了一個冷笑話。

 雖然白骨海怪的樣子很恐怖,但它身上掉下的這塊肉散確實散發出讓人食慾大開的焦香烤魚氣息,她原本緊繃的身體此時慢慢放鬆了下不出的飢餓。

 但礙於這種怪物不在她的家常食譜上,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她還是準備找一個委婉的理由拒絕。

 “多謝宗主,但是我現在還不太餓……”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從她袖袍裡筆直探出的透明觸手,就完全違背了她本人的意願般,已經迫不及待地朝雪白肉片湊近,激動程度甚至比之前吃清心丹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江載月氣得很想當場罵上一句:這群狗玩意,她平時有餓著它們嗎?

 不過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她平時好像真的只把這些透明觸手當成不屬於身體的異物,努力壓制住這些觸鬚對於靈莊的肥料,祝燭星的清心丹這類古怪食物的進食需求……

 沒來得及再思索,雪白肉片就彷彿融化在了她的身體存在的另一個胃裡,透明觸鬚高興得如同海草般飄蕩著,江載月再一次感覺到了比吃下清心丹更強烈的,從身體到神魂都格外暖洋洋而充實的饜足感。

 她的觸鬚掏出了隨身的銅鏡,江載月低頭一看,原本的精神值還是95,然而此刻,那吃了清心丹後多出的另一個數字1,變成了一個古怪的,格外模糊,有些看不清的數字。

 隔這給她疊buff呢?

 江載月不清楚這種變化到底是好是壞,她也不可能拿這事關自身的隱秘去詢問別人,只能決定出去之後再多做嘗試。

 而當她回過神,看著面前黑色腕足又遞出的怪物肉片時,她的眼角一抽,語氣異常堅定道。

 “宗主,我真的不能吃了!”

 這一次,她的意志力堅定地控制著透明觸鬚一點點退回袖袍中。

 但是當黑色腕足鬆開手,雪白肉片掉落在她手上,再度散發出讓她的每個細胞都為之垂涎的噴香氣息時,她沉痛地下了決定:就吃最後一口。

 袖袍裡的透明觸鬚歡欣鼓舞地伸出來,歡天喜地抱住了從天而降的食物,然後雪白肉片如同融化似地被透明觸手吞進了她的身體中。

 江載月感覺自己的身體更飽了一點,這種彷彿連神魂都浸潤在溫泉中的舒暢感,讓她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她原本後遺症極強的暈眩感,此刻又減輕了許多。

 但與之而來的,是一種格外強烈的,幾乎難以憑藉意志力抵擋的沉重睡意。

 不,她還不能睡,雖然宗主現在看起來確實沒有要害她的意思,但是……

 江載月的身體晃了晃,一股冰涼柔軟的力道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脊背,她的耳邊又響起了男人如海流般低沉而異常催眠的聲音。

 ——巢,安全,睡。

 …………

 江載月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莊長老靈莊的屋舍裡。

 她安穩地躺在床上,就連蓋的被子的邊邊角角都被掖好,沒有半點縫隙,完全看不出她之前被黑色腕足的主人困住動彈不得的痕跡。

 江載月差點以為昨天經歷的一切,都是她想象力過於豐富而做的一場噩夢。

 然而日光照在她身上,看著從衣袍裡伸出的,比之前長了又粗了一倍,快要趕上自己手臂長,兩指寬的透明觸手,江載月沉默了一下,她打開窗,讓透明鬚鬚往天上努力搖動著。

 雪白腕足垂落而下,祝燭星的聲音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依然溫柔平緩地問她。

 “怎麼了?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江載月直接了當問道,“仙人,昨天是你把我送回來的嗎?”

 “是我。”

 江載月頓了一下,還是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仙人,你知道宗主昨天給我吃的是什麼嗎?我

吃了之後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反應?”

 祝燭星耐心道,“只是魚肉而已,和清心丹一樣有著補神的功效。”

 她心中的疑問越話,是因為還沒有完全清醒嗎?為什麼他要餵我吃魚肉呢?”

 祝燭星聲音依然溫柔緩慢地一個個回答著她的問題。

 “他修的不是天道。”

 “因為他遺忘了該如何開口,等過些日子,他的神智才會恢復一些。”

 “他覺得你的神魂很虛弱,需要進補,才會餵你補物之肉。”

 祝燭星每一個問題都回答得極其細緻,就像他就是宗主肚子裡的蛔蟲一樣。

 腦中一閃而過這個念頭,她繼續問道,“宗主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

 對她這麼個天資平平的普通弟子又是投餵,又是幫她擋住血水,如果不是宗主的黑色腕足有些可怕,江載月簡直要覺得這人是從天而降,憐憫眾生的聖父了。

 雪白腕足輕輕捏了捏江載月無意識戳著他的透明觸手,寬容得如同握住了貪玩的想要引起他注意力的孩童的手。

 “他可能覺得,你年歲太小,一個人在這麼危險的地方遊蕩著,你和他的道肢又這麼相像,便將你當成了同族需要看護的孩子。”

 原因這麼簡單?

 江載月有些不敢相信。

 但以這些時日來和祝燭星的相處,她隱約感覺到,或許這個離譜的答案,也是祝仙人如此照顧她的原因。

 那也就是說,她或許真的可以靠自己的道肢,和宗主拉近關係,甚至能拜入宗主門下?

 江載月慢慢舉起自己透明的小觸手,在暖煦的陽光下,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道肢如此亮麗動人。

 但一想到長出一條這玩意的代價就是扣掉她一點精神健康值,她又恢復了冷靜。

 如果按照祝仙人所說,那麼宗主現在對她的好,也就是她佔了他一時神智不清醒的便宜。等到他恢復清醒,那就沒這麼好的機會了。

 江載月思索片刻,很快下定了一個主意,她生疏的搖動著自己的觸手,輕輕抱住又晃了晃雪白腕足,少女清麗柔白的面容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仙人,您下次什麼時候再帶我去找宗主呢?我想給宗主準備一點禮物。”

 雪白腕足搭在她的手上,柔軟無害得如同一大塊冰涼水團。但一想到祝仙人輕而易舉地殺死姬明乾法身的樣子,江載月忍不住陷入了沉默。

 這位祝仙人的腕足和宗主的腕足這麼像,他們之間是否有什麼聯繫?

 祝燭星溫柔的聲音將她從思索中喚醒,“什麼禮物?”

 江載月反客為主地熱情問道,“仙人,您知道宗主喜歡什麼嗎?”

 然而雪白腕足的主人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方才緩慢地答道。

 “我不知道。”

 江載月也沒有失望,看向窗外的雜草地,她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個念頭。

 既然現在的宗主神志不清醒,那麼把他當成一個幾歲的小孩來哄,最低成本,又最簡單的刷好感方式,也只有就地取材了。

 不過以防萬一,江載月還是謹慎地問道。

 “那麼您知道現在的宗主討厭什麼?或者是有什麼不能觸碰的禁忌嗎?”

 這一次,祝燭星倒是給出了一個有些參考性的回答。

 “現在的他,不喜歡,有人破壞他的巢穴。”

 妥了!

 她絕對不會踏進宗主的巢穴半步,但是她可以錦上添花,給宗主送一點佈置巢穴的紀念品啊。

 江載月眼前一亮,她走出房間,正準備原地採集些組裝成“禮物”的原料。

 然而頭頂一道陰影投下,蹲在草地間的江載月抬起頭,對上莊師叔的死亡視線。

 江載月這才想起,莊師叔的靈田裡,似乎有那麼一條不得隨意觸碰靈植的規矩,她現在採的雜草,算不算是違反了宗門規定?

 莊曲霄陡然冷冰冰開口。

 “你負責的靈田,不在此地。”

 江載月條件反射地看了看頭頂明晃晃的大太陽,方才敢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師叔,不好意思,我剛睡醒,腦子可能有點糊塗了。”

 莊長老沒有再指責她什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江載月感覺莊長老臉上原本冷硬的線條有些許和緩的痕跡。

 “罷了,你受了驚,多休息一日也無妨。”

 “我聽常足說,你問了他有關弟子拜師之事。若是你能再撐過半月,我可以破例收你為真傳弟子。”

 江載月還沒道。

 “只是靈莊中呆得久了,有些兇險之地,即便是守了宗規,也不一定能保你無恙。我還是昨日那句話,你的靈臺清明,可以在弟子居中多留幾年,實在不必急於拜師。”

 江載月有點懵,不是,她想拜的是宗主,和袁師兄的交談中也沒提過莊長老啊?

 難道是袁師兄把昨日的話傳岔了?

 昨夜在靈田裡留下的心理陰影,讓江載月還是沒敢直接應下莊長老的邀請。

 “長老,其實昨日我問袁師兄的,是與宗……”

 然而宗主兩字還沒有說完,莊長老的臉色就陡然冷了下來。

 “宗主身側,是比我的靈莊還要兇險百倍千倍的邪祟之地,而連我都不敢直接窺視宗主的真顏。以後凡是與宗主有關的大不敬之言,你都不要再提,記住了嗎?”

 看著莊長老的嚴肅神色,江載月忍不住在心裡嘀咕道。

 神志清醒時的宗主,有這麼危險嗎?他明明還熱情分享了一塊海怪肉給她呢。

 而且宗主的臉,她仔細看了,除了悅目得讓人有點震撼以外,也沒有什麼不對勁之處啊。

 江載月心裡嘀咕著,表面老老實實地答應下來。

 “師叔,我記得了。”

 不過記得是一回事,有祝仙人幫忙,她放著通天坦途不走,走莊長老這條一看就格外兇險的小路,那才是路走窄了。

 見她如此乖順的模樣,莊長老微微點了點頭,留下一顆五行三通樹的紅色果實,囑咐她好好休息,接著便離開了。

 江載月還在沉思之中,袁常足不知從哪處突然蹦了出來。

 “師妹,師叔,竟然,竟然把一顆五行三通果送給了你?!”

 像做完了一通美容拉皮加抽脂剛回來的袁常足,身形瘦了一大圈,就連原本鬆鬆垮垮的麵皮似乎也恢復正常,顯現了原本還算英俊,只是有點流裡流氣的相貌。

 他痛心疾首地捶著自己的胸膛,一副像是虧了全副身家的樣子。

 江載月疑惑地看向袁常足,“師兄,你的身體……?”

 “我好不容易攢下的肉在靈池裡泡了一圈,就全沒了,現在終於養回道,“師妹,你知道一顆五行三通果價值多少嗎?我拜入師尊門下,這些年來得的月俸,都買不起一顆完整的五行三通果!這可是能治異魔,保靈臺清明的仙果啊!莫非你是師尊準備收下的親傳弟子?”

 江載月也沒想到這小小一顆果實的價值竟然這麼大,那麼藥效比一顆五行三通果強得多的清心丹,還有那比清心丹更補益的海怪肉……

 她問出了心間的疑惑,“袁師兄,莊長老為何將如此珍貴的五行三通果給了我?”

 袁常足頓了頓,有幾分感慨,卻也忍不住多了幾分敬佩地看向她。

 “師尊如此看重師妹,一來應該是因為師妹昨晚始終能保持靈臺清明,不受魔植蠱惑,也沒有被異魔侵染,二來應該是讚賞師妹向道之心,實在堅決。昨夜的那一遭魔植爆發,連我都中了招,除了師妹,其他人都被嚇得魂飛魄散,如今都被送回了弟子居。師妹竟然還願意留下,繼續看護靈田……”

 江載月終於意識到問題出在了哪裡。

 “我睡了一天?把回弟子居的時間也睡過去了?”

 袁常足和她面面相覷,過了片刻,才終於消化了,她不是不想回弟子居,而是睡過了頭的事實。

 他違心地安慰道,“師妹,這也是……因禍得福啊!師尊看重你,說不定熬過了這兩月,真就準備了收你為真傳弟子,到時說不定我就要喊師妹一聲師姐了。”

 袁常足的臉上戴上了笑容,江載月卻沒有和他開玩笑的閒心。

 “師

兄,莊師叔是不是說,會把任務完成的獎賞提前全部結清,師兄可以現在把靈石給我,再送我回去嗎?”

 袁常足這回可急了,“師妹,你要想清楚啊。師尊如此看重你,你若是現在走了,就錯失了千載難逢的拜師良機。”

 想到了他們之前談論的拜師人選,袁常足的面色一變,瞪大著眼睛告誡道。

 “師妹,我之前和你說的——”他壓低聲音道,“拜師宗主之事,你可千萬不要當真啊!”

 “我回去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宗主如今,已經不是和我們修同道的人修了。”

 袁常足眉間的皺紋快要凝成一個“川”字,他用著恫嚇般的語氣,一字一句沉聲道。

 “宗主現在,修的可是天道。”

 江載月沉默了一下,就這?

 如果不是怕說出來會被打死,她也很想告訴袁常足,她現在修的,估計,大概,可能就是袁常足口中的天道。

 而且她真心覺得她長出來的透明觸手,看上去比袁常足皮肉分離的神魂,還有莊長老夜晚稻草人般的存在,看著正常多了。

 “師兄,我意已決,您還是送我回去吧。”

 袁常足又勸說了幾番,見江載月的態度實在堅決,他也只能長吁短嘆了幾聲,就像是錯失良機的人變成了他自己。

 不過他還是盡職盡責地給她包好了任務報酬的一大袋靈石,提出將她送了回去。

 一路上,袁常足喋喋不休,即便是到了弟子居,遠遠看見她洞府的地方停下,也還是沒有放棄將她勸說回去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