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浩蕩海天秋
只不過殿下對江南一黨素無好感,殿下在東南的柱石是新學一黨,是另外一群人。
李子實只是推陳出新的過渡而已,早晚會被趙大洲取代。
叔大,你的對手是誰,不言而喻。”
潘晟說得有些口乾,端起茶碗喝了兩口溫茶,潤了潤喉嚨,繼續往下說。
“嘉靖二十八年,叔大上《論時政疏》,言及宗室、人才、吏治、武備與財稅五大弊政。這些年,你雖然身在翰林院等清貴之地,卻十分清楚大明實情積弊。
前些年你還是清流時,常常與人激辨。
當時老夫也好做王霸之辨。叔大毫不客氣地批評我等‘不知王霸之辯、義利之間在心不在跡’的道理,誤認為‘仁義之為王,富強之為霸’,一再強調富強即為仁義,同為王道。
富強在於富國強兵,在於整飭吏治、關鍵解決財用大匱。在此前五弊政的基礎上,叔大還提出了省議論、振紀綱、重詔令、核名實、固邦本、飭武備六項新政大略。
老夫也接受了叔大的治國理念,成為志同道合之人。”
潘晟說得有些激動,“高新鄭也大行新政,大言‘苟出乎義,則利皆義也;苟出乎利,則義皆利。’他的新政也是寧邊備、選人才、清吏治、釐財稅。
說的一套套,不比張叔大你的差。
聽其言,觀其行。
他的新政做過幾回實事?
鹽
政,高新鄭大張旗鼓,門生二十四天罡出京入淮,結果鬧得灰頭灰臉的回來。
還是殿下派海公為首,王子薦為輔,一番整飭,然後龐少南善後。最後得以天下鹽政大善,鹽稅齊全,國庫稅銀為之一寬。
鹽政如此,清丈田地也是如此,遇到艱難就袖手躲到一邊,讓殿下衝鋒陷陣,可有半分人臣之德?
與其讓高大鬍子以新政沽名釣譽,不如叔大你乾脆把他踢出閣去,接過新政大旗,帶著大家,腳踏實地,革新除弊,中興大明!”
張居正經過幾年沉澱,在內閣裡默默觀察老師徐階、以及其他閣老和尚書們的鬥爭手段,成長得非常快。
現在的他不再是很容易一驚一乍的憤青,是位成熟穩重、心思縝密的閣老。
潘晟的話說得很中聽,也非常合他心意,但張居正只是不停地點頭,沒有顯得有多激動。
在收到馮保以含蓄手段傳來的信息後,張居正心裡明白,該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了。
第一鳴就是踢高拱出閣,接過新政主導權。
身為朱翊鈞的老師和近臣,張居正很清楚隆慶年間的新政,只是嘉靖末年的延續,以聚財源、收兵權、平外患為主,同時進行一定規模的摸索性改革。
調查實情,試探阻礙,為下一步深入全面的新政改革做準備。
太子殿下年少,但做事非常慎重穩健。
他收攏兵權、拓聚財源後,有的是時間。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可以跟舊勢力慢慢磨,打持久戰。
馮保突然悄悄告訴他,隆慶帝身體大壞,估計堅持不了多久,那自己就要暗中加快步伐,至少要做好充分準備,以便在大變之時,一擊成事。
“叔大謝過水濂公以及諸位賢達的支持。張某現在的心裡,只有陽明先生的一首詩。”
“哪首詩?”
“險夷原不滯胸中,何異浮雲過太空?夜靜海濤三萬裡,月明飛錫下天風。”
潘晟若有所思,緩緩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