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賊校尉 作品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今日西苑裡全是戲

朱翊鈞在中海湖西邊,沿著小道慢慢走著。

繼承了西苑後,朱翊鈞沒有做大的變動,一直只是小改。

比如北海、中海、南海三個湖泊的周邊堤岸,都是泥地原生態,挨著湖邊走,很容易腳滑,不是栽進湖裡,就是掉到泥地裡。

朱翊鈞叫人改,沿著湖邊,用石塊、水泥壘砌成一道堤岸,每隔二十米用鋼筋混泥土做一根打到湖底硬地的柱子,作為整道堤岸的支撐點。

有了這道堤岸,就不用擔心湖水把岸邊的泥土沖刷坍塌。

在堤岸內側,沿著湖修一條小道,下面泥土夯實,或用石板、或用鵝卵石、或用條石,混合水泥鋪設而成,兩邊種花樹,相隔一段距離或修一木亭,或修一挑臺,或修一平臺。

處處可見清雅精緻。

跟此前的原生態一比,煥然一新,別具一格。

真要原生態,直接去山林好了,都市還是原生態與人工建築合適搭配,相得益彰。

不過朱翊鈞不著急,一年修一點,兩年了,西苑湖邊的堤岸只修了一半。

他沿著湖邊的小路,緩緩走著。

現在是正月,萬物肅殺蕭索已過,但大地回春又還沒到。朱翊鈞雙手籠著袖子裡,聽著湖中瓊華島和湖東傳來的絲絃唱曲聲,倒別有一番興致。

紫光閣北邊有個蠶池,以前用來養蠶的。

朱翊鈞實在搞不懂自己的祖宗是什麼思維。

皇城裡,除了居住的紫禁城和崇禎的人生後花園萬歲山,什麼都往裡塞。

午門前面有社稷壇和太廟,左順門進去是內閣,再進去就是皇爺爺於嘉靖十三年設立的皇史宬,皇家檔案館。

皇史宬南邊是堡宗修身養性八年的南宮—崇質殿。

北邊是名義上也屬於自己的重華宮,那是自己被冊封皇太孫時一併賜下的。

再北邊過了東安門通道,就是光祿寺、明器廠、尚膳監、內承運庫,居然還有個裡草欄場,專門養馬養象的,因為它北邊是御馬監,西邊是象房。

這應該是跟前元學的陋俗。

再北邊,圍著萬歲山東邊和北邊,內廷二十四衙門散佈其中,還有皮房、紙房、酒醋面局、刻經廠等作坊工廠。

說出來你都不信,東北角還有一個火藥局。

火藥局!

朱翊鈞真是無語了,一點安全生產意識都沒有。皇帝是天子沒錯,可他真不會飛啊。火藥轟上天,摔下來也是肉泥啊。

亂啊,跟八九十年代某小縣城一樣,雜亂無章,最無語的是紫禁城這麼大個地方,居然沒有一個茅廁。

可恨的是這些仙鶴居然持寵驕橫,隨意大小便。

朱翊鈞接管西苑後,看在皇爺爺的面子,沒有把這些不講規矩的仙鶴煮了吃,但也全部革除編制,逐出朝堂,自生自滅。

慢慢改吧,自己要改造世界,改造大明,改造皇城也是順帶手的事。

想著這些事,過蠶池,順著玉河橋向東,從牡丹園、梨園坊和瓊華島傳來的絲絃曲樂聲,越發響亮,彼此起伏,如同湖面上的粼粼波光,交織在一起。

朱翊鈞沒有去牡丹園和梨園坊,那裡是后妃和命婦們看戲的地方,自己就不去湊熱鬧了。

繞過承光殿,沿著太液橋,直奔瓊華島的南邊。

瓊華宮在瓊華島的中間,南邊有個花園,依湖修建,樓臺榭亭,風景秀麗,朱翊鈞此前繞湖信步而走時,經常會在這裡駐足。

“姑娘,這裡景色還行,就是春天沒到,少了幾分韻雅。”

有女聲從一叢假山那邊傳了過來。

朱翊鈞眉頭微微一皺,沒有發作。

這些日子,西苑是建立以來最熱鬧的日子,每日有數百命婦和后妃在這裡進進出出。而朱翊鈞就像家裡來了大量客人的主人,躲在屬於自己的地方,閉門不出,儘量躲著這些客人。

“嗯。”一個女聲輕輕地應道。

“姑娘想家了。”

“出門在外的人,誰不想家。”

沉寂了一會,女聲又響起:“姑娘,這西苑說是京城裡風景最美的地方,可我看,比起我們江南,還是差遠了。”

“最美不過家鄉景,在我們心裡,當然是江南最美了。”

朱翊鈞停住了腳步,微微仰著頭,側耳傾聽著。

“姑娘,外面有點冷,我們進去聽曲吧。”

“那些曲,聽膩了。”

“啊呀,是我胡說八道,奴婢不該拿姑娘跟那些戲子們比。不過我還是要說,姑娘就是比她們唱得好聽。”

嘩嘩的水聲,是有人在撥動池子裡的水。

“唱得好聽又如何”女聲裡滿是哀怨。

“姑娘,要不你唱一曲了,好久沒聽你唱了。”

“唱一曲?”

“對,唱一曲江南的小調。姑娘,我也想家了.”

沉寂了一會,一個清婉動聽的聲音響起。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

歌聲亮麗,悠悠揚揚,如春風拂華露,如湖光映青柳,如黃鸝鳴朝霞。

唱得真好聽。

朱翊鈞提著前襟轉了過去,那邊臨水小亭上,坐著兩個女子,其中一位鬢如烏雲,襯得肌膚如雪。清麗可人,明豔絕倫。

另一位也長得清雅不俗,穿著宮女的服飾。

看到一行人從拐角突然轉了出來,嚇了一跳,看到前面的朱翊鈞身穿赭黃團龍蟒服,頭戴翼善冠。

在西苑能如此穿著的,除了皇上就是太子。

看年紀,應該就是西苑主人,當今太子。

“臣妾拜見太子殿下。”兩女連忙跪下。

朱翊鈞走到兩人跟前,“你們是重華宮的人?”

“臣妾是重華宮秀女,蘇州吳縣宋琉璃。”

“孤猜就是你,來西苑看戲?”

“臣妾奉皇后娘娘懿旨,來瓊華宮看戲。覺得氣悶,就出來走走。”

“今日西苑到處都在演戲。”

朱翊鈞的話讓宋琉璃一愣。

“回去跟金水說一聲,有些事強求不來的,要水到渠成。不過你的曲,唱得很好聽,孤喜歡。”

說罷,朱翊鈞轉身離開了。

一行人嘩嘩地來,又嘩嘩地消失在拐角。

“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聖意如天,恩威難測。採蓮,我們回去了,省得別人生疑。”

兩人悄悄回到瓊華宮,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似乎沒人關注她們。只有薛寶琴和曾婉兒轉頭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宋琉璃含笑點頭回禮,舉目看去,看到楊金水站在皇后陳氏身邊,輕聲說著話,哄得皇后滿臉笑容,十分開心。

等了兩刻鐘,一折戲唱完,皇后叫傳晚膳。

“難得清靜,我們娘幾個聚在這裡,吃完晚膳我們繼續聽,聽個夠。”陳氏笑呵呵地說道。

皇上你玩你的,我也會找樂子玩。

趁著大家起身,各自去更衣、洗手,準備去偏閣用晚膳,宋琉璃在偏僻無人處等到了楊金水,匆匆把情況一說。

楊金水看著宋琉璃說到:“宋姑娘,現在你該知道太子殿下心細如髮,目如燭照。這天底下沒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他。”

“楊公,殿下說得強求不來的,要水到渠成,到底什麼意思?”

楊金水繼續看著她,和藹地說道:“宋姑娘,重華宮裡五人,包括你在內,每一位都身負著諸多人的期望。

大爭之世,大家都要爭啊。我們先天有缺陷,必須出奇兵,卻被太子殿下一眼識破,通過你告誡奴婢,告誡大家,不要操之過急。”

宋琉璃臉色一變,“楊公,那我們豈不是弄巧成拙。”

楊金水淡淡一笑:“也不算是弄巧成拙。殿下銳意進取,故而不喜暮氣沉沉之人,喜主動出擊的人。他看破了卻只是告誡,就是好事。”

宋琉璃也想明白了,行了個萬福:“謝楊公。”

“宋姑娘客氣了,很快,你就是奴婢的主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