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罪 作品

第一百二十八章暗蠱悄磨翼

“這人我當然記得住,到時候少不了找他麻煩。”安知鹿輕聲道:“你特意提這人,是有什麼鬼?”

“聽簡老六說,這人前夜鬼鬼祟祟帶過一包東西去過他那相好的那裡。”

章青牛看了一下左右除了他們這群青衣小廝之外,也沒別人注意,這才輕聲道:“前夜送走東西,昨夜就遭了劫,我們打聽的別家遭了劫,家中的那些大人物雖然都不承認,但似乎都擔驚受怕得很,但這人似乎卻反而有些得意,知鹿哥你說這人這包東西里會不會有什麼玄虛?”

“你們先假裝不知道,什麼都不要做,等我探聽探聽再說。”安知鹿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但面上卻是波瀾不驚。

他也沒流露出有很大興趣的樣子,擺了擺手之後便徑直回許推背的那個小院。

剛踱回小院後不久,還在沉思之間,寂靜的巷道之中卻響起了馬蹄聲。

馬蹄聲就在他這小院外停歇,他才走到院中,卻聽到安貴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知鹿哥?”

“阿貴,你怎麼來了?”安知鹿驚喜的叫出聲來。

“我正巧回了一趟永寧修所,就是和你前腳後腳,聽他們說你找過我,我這個時候沒事了,就趕緊過來找你。”安貴進了門,看著安知鹿,臉上全是喜氣,過年的時候他都沒這麼大的喜氣,“知鹿哥,據說你當官了,真是熬出來了啊。”

“芝麻大的官,剛入了軍籍,給許將軍看看院子,做做雜事罷了。”安知鹿在安貴的面前倒是也有了幾分年輕人的活力,他拍了拍安貴的肩膀,笑得咧開了嘴,“邊軍的大將不如長安城裡大官的門童,要說熬出來,你才是真正的熬出了頭。我到時候要去長安辦事,說不定就得靠你了。”

“知鹿哥你在哪都能脫穎而出。”安貴真心說道,“你得了這機會,一定會一飛沖天。”

剛說完這句,安貴的肚子卻是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這聲音對於安貴和安知鹿這幫子戰孤兒來說就太過熟悉。

“知鹿哥你這裡有沒有啥填肚子的?”安貴在安知鹿面前一點也沒有客套:“昨晚上忙了一夜到現在,我就是抽空吃了兩張餅子,連口熱湯都沒喝上。”

“怎麼忙成這樣?”安知鹿一邊將安貴往屋裡招呼,許推背這院落裡醃肉之類的不少,他原本蒸了一塊在灶上,還有華滄溟派人送來的摻了胡椒粉的餅子,這也夠安貴吃得美了。

“我現在在裴家二小姐裴雲蕖的手下打雜。”安貴也做得習慣了,先給自己和安知鹿沏茶,接著才開始吃餅子和醃肉,他一邊吃喝,一邊說話,一張嘴都忙不過來,“昨晚上裴二小姐去松溪書院忙了一夜,我也是忙了一夜,幫忙趕馬車接送松溪書院和潛心書院的學生。”

安知鹿一聽便垂下了眼瞼,極為凝重道:“阿貴,你今後一定要謹言慎行,裴二小姐是我大唐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別說她的一舉一動不知道要攪起多少風雲,便是她的行蹤,她的一句戲言,都不知道有多少有心人盯著,你以後絕對不能透露一絲半點,而且你連在她手下當差都不能輕易出口,你在她手下做事,前程自然光明,但也十分危險,一定要守口如瓶。”

“知鹿哥,看你說的,我們在永寧修所做事這麼多年,這點眼力勁還沒有嗎?”安貴哈哈一笑,挑了一塊肥的醃肉,啃得滿嘴流油,“也就是和知鹿哥才說說,我哪怕瞞著天下所有人,難道還能瞞著知鹿哥不成。咱們這群兄弟,知鹿哥你本事大,嘴巴又比所有人都嚴,不像阿牛他們,他們那我都不敢透露一點半點。”

“他們平時沒個正形,那也是沒有遇到正兒八經的大事。遇到這種事情,他們也有分寸。”安知鹿自己也扯了一塊混了胡椒粉的餅子慢慢的吃著,見著那塊醃肉安貴一個人吃估計都不夠,他便又起身洗了一塊醃肉去蒸在灶上,又添了些乾柴在灶膛裡,這才接著和安貴說話,“今後他們跟著我們應該會做不少容易掉腦袋的事,他們的嘴巴就自然就會嚴實。”

安貴看安知鹿一點醃肉都不碰,他眼中就有了些霧氣升騰,“知鹿哥,你就是對我們這些人好,我們心裡都明白得很。”

“都是一起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兄弟,說這些作甚。”安知鹿笑了笑,道:“你倒是和我說說,那裴二小姐去松溪書院作甚,是要挑些人帶回長安去用麼?”

安貴的神色倒是也凝重了起來,沉聲道:“其實也不是,我沒問,但是接送那些學生,我聽到了他們的一些交談,再加上看他們做的事情,我倒是也知道了一些大概,昨晚上的事情你大概也聽說了,其實那些賊人進那些達官貴人的府邸去劫掠的事情小,之前發生的事情大。有人在城裡動用了長安皇宮裡頭的禁衛才有的驚風箭,五皇子也在城裡頭,估計是有人栽贓嫁禍到五皇子頭上。”

“居然敢在幽州城裡公然動用驚風箭?”安知鹿頓時就覺得章青牛雖然辦事不錯,但有時候和安貴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阿貴,你知不知道,舉薦我的就是五皇子?就是那日在永寧會所最上面一層看比劍的那個年輕豪客。”

“那人居然就是五皇子!”安貴大吃一驚,“那這五皇子對知鹿哥你有恩,也算是自己人啊。”

“這份恩情我們自然要放在心上。”安知鹿雙手十指交錯,慢慢活動著手指,思索道:“不過這種栽贓嫁禍手段太過粗鄙,長安的皇帝老子應該不傻。”

安貴點了點頭,道:“那些個學生偷偷商議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只不過有兩個比較聰明的學生說,皇帝特別擅長順水推舟,他心裡頭雪亮,但面上的信和不信,就看他想不想辦誰。所以五皇子和這驚風箭有沒有關係,皇帝心中自然清楚得很,但萬一他早就看五皇子不爽,那五皇子要想保住人頭,那首先就得擺出些證據,明面上將自己先摘出去再說。”

安知鹿有些欽羨道:“這些人讀的書多,果然是有見地的。安貴,你修行天賦一般,今後日子好過了,那你也多讀些書算了。”

安貴點了點頭,安知鹿眉梢微挑,道:“那裴二小姐昨晚上去松溪書院,是因為五皇子這件事?”

“應該是。”安貴道:“那些學生也似乎都在尋覓和分析一些證據,他們之中的有些頭目,還在商議能夠從哪些方面著手。”

“那兩座書院的來頭不小的,據說是鄒老夫人一直照看著的。”安知鹿鬆了一口氣,“那看來裴二小姐和五皇子,已經得到了鄒老夫人的關照,那五皇子這次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了。”

安貴挑了一塊肉放在安知鹿的餅上,又將安知鹿沒喝的那碗已經涼了的茶水倒掉換了熱的,然後認真問道,“知鹿哥你剛回來就去永寧修所找我,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墮落觀。”

安知鹿深吸了一口氣,即便這小院周圍並無他人,他還是將聲音壓得極低,“我對這墮落觀很有興趣,咱不是說要加入墮落觀,是想探究一下他們到底用什麼手段,才修得這麼強。”

安貴一聽就知道安知鹿覬覦墮落觀的一些手段。

對於他們這種幽州底層摸爬滾打的戰孤兒來說,雖然明知道墮落觀這群人是前朝大逆,和墮落觀扯上關係是要砍頭的,但什麼道統,什麼正邪的區分,他們就不是太在乎。

最關鍵的是他們也沒有什麼家人,出了事情最多就是自己掉腦袋,不怕連累家人,所以做事起來的顧忌就小。

“這我或許可以幫得上忙。”安貴知道這事關腦袋,所以說話聲音也不敢肆無忌憚,“那兩所學院的學生將所有有關前朝修行者的書籍、筆記、隨筆都搬到了松溪書院,他們似乎將那些東西細細梳理了一遍。這些東西也不算什麼隱秘,就是沒有詳細的修行法門,也沒什麼權貴覺得珍貴,沒有人會去好好整理。”

“如果方便,找兩個能幹的學生,整理出來的東西給我看看,不要只是有關墮落觀的,是所有,不然會讓人起疑心。”安知鹿沉吟道:“如果他們整理出來的東西不方便給,那問清楚那些書籍和筆記、隨筆的名稱,我們一樣樣借閱,抄錄好再花點錢讓人慢慢整理就是。”

“這應該沒啥問題,潛心書院的學生那一晚上我接送認識了不下四五十個,哪些個人能幹,我還是看得出來的。”安貴點頭。

安知鹿垂下了頭。

他看著放在餅上的那塊肉,頃刻間就做了決斷,“阿貴,你今晚上要是沒別的事情,就直接住我屋裡頭,到時候你幫我看看許將軍什麼時候回來的,若是他今晚住外面就最好。我出去辦個事一會就回來,這期間你就當我也在屋子裡。今後有人問起今晚上的事情,你就幫我做個證。”

安貴直接點了點頭,“知道了,就說今晚上我來之後,你一直在這裡沒出過門就成了。”

“你辦事機靈,我放心得很。”

安知鹿抓起那塊肉和餅,三兩口吃完,拿了塊布擦乾淨了手,便直接出了門去。

安貴吃完了醃肉,就著灶火脫了靴子烘了烘腳,便進了安知鹿點的屋子,和衣鑽進了被窩,因為一晚上沒睡,過不了多久,他就沉沉睡去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院子裡有些輕微的響動,安貴這批戰孤兒都是幼年形成的機警,哪怕渾身沉重得好像有座大山壓在身上,他還是一下子醒了過來,眩暈之中便聽清了那人的腳步。

“知鹿哥?”

安貴瞬間聽出了他的腳步聲,便又鬆了一口氣。

“我回來了,事情辦得還算順利。”安知鹿的聲音響起,“你接著睡就是。”

“好。”

安貴睏乏得要死,現在安知鹿已然回來,他也不用提心吊膽,回答了一個字之後,便又徹底睡死了。

第二天天才矇矇亮,他醒了過來,終於有些神清氣爽。

外面的院子裡,安知鹿卻是已經在活動身體,吐納修行。

一股菜蔬羹的新鮮香氣,已經直衝他的鼻腔。

“快吃吧,裴二小姐哪怕不差遣你,你沒事也早早的去她那邊候著去。他們這種人用得著你的地方越多,你得的好處就越多。”安知鹿見他出來,也只是朝著伙房點了點,繼續進行著修行。

“曉得了。”

安貴進去端了好大一個碗,喝著熱乎乎的菜羹,發現裡面剁了許多細細的腿肉,他心中就頓時一暖。

早去肯定是要早去的,只是若是得空,那一定要將安知鹿交代的事情好好辦妥。

“阿貴,許將軍到現在不回來,說不定到時候直接去軍營了。到時候哪怕阿牛他們問起你來,你也說我在這邊一夜都沒有出去。那些貴人查起事情來厲害得很。”等到安貴出門,安知鹿又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

“好。”

安貴只知道安知鹿肯定出去做了什麼事情,但具體什麼事情,安知鹿既然不主動告訴他,他也不想去打聽,只是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