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罪 作品

第一百二十章 她以德服人

 神覺轉頭看向顧留白,眼睛裡已經充滿深深的敬意,“是他娘?”

 賀火羅道:“不該打聽的事情別打聽。”

 神覺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完全不像是洛陽護法金剛的領頭人,頓時點頭哈腰道:“火羅哥說的是。”

 但他還是不死心,猶豫了一下之後,往周驢兒身後躲了躲,作死道:“我不該打聽的事情不打聽,只是辯經的內容能否透露一二?大雲寺的大法師,佛法精深得都能窺探未來,怎麼會在辯經的環節就被以理服人?”

 賀火羅沉吟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倒是在可說的範圍之內。

 於是他甕聲甕氣的緩緩說道:“她對法師說,你們這種所見是不對的,因為你們所見的時間太短,你們只看到這數十年,中土佛宗和西方佛宗的興衰,但事實上你們感應未來的能力再強一些,再多看個幾十年,就會發現刺殺佛子毫無

意義,因為佛子的誕生,之所以要匯聚整個佛宗的氣運,並不是決定中土或是西方的佛宗哪個大興,哪個衰亡,而是應了整個佛宗衰亡的天命。佛子匯聚所有佛門的氣運,是用來救整個佛宗的。”

 神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意思是整個佛宗要走向滅亡?”

 “我不能感應佛宗氣運,我當然不知道。”賀火羅看了他一眼,道:“法師當時回應道,你能感應那麼遠?她說不能,但能通過蛛絲馬跡理出些頭緒,然後她就開始以德服人。”

 神覺手撫額頭,不敢置信,“她接著直接找你打架?”

 賀火羅搖了搖頭,“不是找我打架,是打我,我沒還手之力。”

 “……!”

 別說神覺,就連顧留白都有些無語。

 他終於理解了,為什麼賀火羅說某人說他這功法很蠻笨,是捱打的法門。

 賀火羅道:“她打我之時,出現巨大觀想壇城,諸多真氣妙韻,法師感應到了什麼,他便相信了她所說的話。”

 神覺驚了,他猶豫著看著賀火羅道:“真不是法師看著你不敵,所以才嘴軟服輸?”

 賀火羅道:“自然不是如此,法師又不怕死。他只是感應到了她說的是對的,佛宗即將消亡,然而因佛子而存繼,又再次興盛,長久不衰。法師心悅誠服,知道自己終究目光短淺了一些。”

 “可是…”神覺欲言又止。

 賀火羅卻似看出他的想法,緩聲道:“法師雖服,但其餘人並無法師的境界,不肯相信,大戰終究發生。”

 神覺隱約猜出了那一戰的結果,頓時肅然,對著賀火羅行了一禮,道:“善哉。”

 賀火羅卻對顧留白說道,“鄒家在城外安排的馬車好了,沿途都做好了打點,可以出城了。”

 這一剎那,看著打雜的賀火羅,神覺有些心神錯亂。

 西域當年修為最強的四人之一,現在做了一個低調的車伕?

 大唐那時候,有哪個修行者能夠以理服人說服智達法師,有哪個修行者能夠以德服人打服賀火羅,最終還將賀火羅給策反了?

 此種人物,不僅不留存在史書之上,而且也不被大唐修行者所知,此人是什麼神秘宗門的修士?

 ……

 五皇子在城牆上與顧留白、裴雲蕖依依惜別。

 裴雲蕖有些意外道:“還以為你一定會去湊熱鬧呢。”

 五皇子訕笑道:“不了,不了,不然下一個被廢的皇子就是我了,你們做的這種事情太勁爆了,我承受不了一點。”

 裴雲蕖翻了個白眼,“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有一點不好。”

 五皇子笑道:“我哪一點不好?”

 裴雲蕖道:“你這人聰明過頭了。”

 五皇子心情略有些沉重,“雲蕖提醒得好,我今後是要注意。”

 天下有太多的聰明人。

 但聰明人也是分檔次的。

 裴雲蕖是聰明人,但她只是面臨事情時反應快,應變快,黑沙瓦一役之後,她想了好久才明白自己沒注意的點在哪。

 五皇子則不然。

 他屬於那種舉一反三,只是看到一點眉目,就猜得出好多事情的聰明。

 而且身為李氏,他思考問題的時候,很容易從皇帝的角度去切入。

 幽州城裡的玄甲一失竊,他不用想就知道了這事情是顧留白乾的,接下來就猜出顧留白肯定要讓這群護法僧去穿玄甲折磨謝晚了。

 他揣度世間那些高位者人心的能力,也和顧留白一樣準。

 謝晚這事情一出來,他就瞬間明白了長孫氏、裴氏和皇帝在其中的鉤心鬥角。

 裴氏檔次最低,沒想著要怎麼樣,就是儘可能保住自己在帝國之中的地位,儘可能的不讓皇帝太過削弱自己的兵權。

 長孫氏一石二鳥,既消磨皇帝手下權臣的實力,又要控制皇帝蓬勃的野心。

 皇帝的彎彎道道也瞞不過五皇子。

 黑沙瓦這件事皇帝沒有順水推舟?

 他估摸著再過兩三個月,皇帝用黑沙瓦這件事會做什麼文章就看得出來了。

 他這個父皇的心腸硬得很。

 拿一百具以上的玄甲來做事情,這不是和犧牲一座小城一個樣式的事情?

 他現在最多隻能讓皇帝覺得他想通過裴雲蕖結交綠眸,而絕對不能讓皇帝知道,他已經和綠眸在一條船上。

 皇子這種東西,大唐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他不信太子看不出這番算計。

 從小他就知道太子也聰明得很。

 但裴雲蕖這是隨口一語提醒夢中人,他驚覺太子和他最大的區別,就是太子會藏巧於拙。

 他從來都只將自己的聰明展示很小的一部分。

 而自己似乎演技有些浮誇,藏都藏不太住。

 太過聰明,就給人予威脅感。

 顧十五就明顯做得比自己好太多。

 顧十五在各個方面都賊聰明,但這人表現得就像是個小賊,讓人覺得他沒多厲害。

 甚至還不相信他那麼厲害,不相信他那麼聰明!

 他都不知道顧留白是怎麼搞的,怎麼就那麼容易給人那種錯覺。

 這好像並不是年紀給人的錯覺。

 這怎麼回事?

 段紅杏出現在了五皇子的身側,看著顯得心事重重的五皇子,她從袖中掏出一份名單塞了過去。

 五皇子看了一眼名單上的那些名字,眉頭微蹙:“這些幽州的世家子弟,都跟了出去,顧十五也並不拒絕?”

 段紅杏點了點頭,道:“顧十五沒管。”

 五皇子微微蹙眉,道:“這些幽州世家子弟有些眼光不足為奇,但顧十五也不怕這些人不堪重用,看來這些人已經經過了他的挑選,之前必定是已經發生過一些事情。顧十五若是去長安,他也必定是要好好栽培這些幽州世家子弟的,看來我也必須和這些人有些交情才行。”

 說完這些,他突然醒覺,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都提醒了你不要顯得如此聰明,你還不悔改!”

 段紅杏經過陰十娘那一戰之後,心情總是不佳,看著五皇子這般怪狀,她忍不住就罵出聲來,“你他孃的神經病啊,我不知道你聰明嗎?你在我面前裝什麼逼啊?”

 ……

 野石渡,一群等待過河的漢子目瞪口呆,旋即破口大罵。

 那正要從對面過來攬生意的船老大目瞪口呆,他不知道當罵不當罵。

 突然就跑過來一個年輕人,一下子把他的船給鑿沉了,然後在他手裡塞了個錢袋子。

 當他掂了掂錢袋子的分量,眉開眼笑起來的時候,鑿沉了他船的安知鹿已經遁入密林,開始拼命的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