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晉江正版閱讀
“這是森州緊急輸送糧草的道路,糧草優先,怠慢者殺!昨天暴雪已耽誤了半日,兩日內糧草就要入倉,你們這是做什麼?”
另一頭不甘示弱:“你們糧草著急,我們軍餉就不急?”
“你這軍餉要押去狁州,本來就不該從森州過路,要走懷安直道,憑什麼讓我們讓路啊?”
要知道,軍令如山,在軍事地區任何命令延誤了時辰就有可能殺頭,故而兩方並不退讓。
“憑什麼?就憑老子姓馮!”
爭吵之間,只聽到一個暴躁的聲音,接著便有人從馬匹上跳下來,來人生得高大英武,眼中邪戾銳氣。時書一眼認出是馮傀直時,連忙往後找了個隱秘處,偷偷觀察。
沒想到,他們押送銀兩的也到了。
馮傀直手執馬鞭,對面押送糧草的是地方縣令,並不認得北地邊軍的公子少爺,被一鞭子抽到臉上,皮肉立刻綻開流出鮮血,捂住臉往後倒。
馮傀直來回將這群人一睃:“不知道的就去問,太陰長平兩府姓什麼的說了算!別說這森州的道,老子就是去茶河對面的大盛府,也沒人敢攔著!”
說完便用鞭子挨個挨個往那群押解的人身上抽,軍人到底身體素質強悍,他每一鞭子下去,那些人就往後退一步,血肉模糊。
然後這頭,早有將士認出了旗幟,竟然不敢上前阻攔。
馮傀直!
那可是混世魔王,節度使馮重山的獨子,在東都可能不算什麼,但在邊境他就是太子。
時書心裡正萬分緊張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馮將軍,按照規制,這是森州的糧道。縱然馮將軍要走,也要等我們運糧食的走了再說,搶位置還打人,是不是太跋扈了?”
時書看過去,說話的人很年輕,眼熟,原來是剛來森州時見到南逃的遺民被大旻騎兵追殺,趕來辱罵的那位領頭裨將。
有人悄悄拉他衣袖:“別說了。”
但這人不僅不退,還往前走了一步:“請馮將軍住手!”
馮傀直打人正打得起興,回頭看見他,對方長得眉眼端正,年輕正直,但馮傀直喜歡纖細白淨的美男子,故而脾氣並不好:“你是誰?”
這人面不改色:“屬下是狼鏑軍趙將軍手下,‘仇軍’前左偏將,宋思南。”
“操!”馮傀直罵了句,一下子爆發了,“就是你們,就是趙世銳這個王八蛋,還有你們仇軍,天天跟老子作對!不把老子放在眼裡?”
時書忽然想起,這馮傀直去了京城數月,竟然連邊軍的口音都改掉了。
馮傀直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揮鞭子就抽。
鞭子如雨,宋思南竟然也沒擋一下,傷口條條綻開,腰板站得筆直。
時書轉頭看謝無熾,謝無熾道:“馮重山當了這太陰和長平府的節度使,馮傀直是他幼子,趙世銳是他手下,兩個人都是邊軍裡的‘少壯派’,未來邊軍的繼承人,彼此應該有競爭關係。”
時書稍微睜大眼:“但他這麼對待將領?我記得‘仇軍’很能打仗。”
“咚。”
馮傀直猛地一腳將宋思南踹倒在地,竟然還不解氣,從身側拔出了刀,這是要殺人!
宋思南遍體鱗傷,眼睛裡終於溢出仇恨,這是狼的眼神。盯著他,並不說話,身旁的人連忙道:“馮將軍,馮將軍消消氣啊!求您消消氣!”
正是緊急的時刻。
不遠處,猛地響起一聲呼哨,幾列飛馬卷著雪沙狂奔而來,身姿在雪天裡矯健,掠起極速的風影。
這列奔馬中舉著一條“趙”的旗幟,片刻後馬匹停在不遠處, 身穿沉重甲冑的高大男人翻身下馬,踢踏著雪大步走來。
一群人連忙跪下,喊道:“趙將軍!”
風雪颳得人睜不開眼,時書回頭時,見謝無熾正盯著這一行人,似乎在觀察和思考什麼。時書回過頭,不自覺“哎?”了一聲。
這個趙世銳,長得好眼熟。
從額頭到下頜的傷痕,眉毛濃重,渾身上下是軍人的堅硬和剛毅,幾乎沒有任何柔和之處。
時書忽然想起來,幾乎在一年前的相南寺,他剛平定了淮南路叛亂,趕來東都要軍餉,拂了世子的面子,就是這個趙世銳。難怪優待謝無熾,當時那軍餉,正是……
趙世銳上前,攥住馮傀直的馬鞭。
兩個人在風雪中對視。
趙世銳開口道:“傀直,你哪兒來這麼大的火?”
馮傀直一鬆手,笑著道:“趙二哥,好久不見啊?”
趙世銳:“你從東都押解軍餉回來,旅途勞頓,還有力氣為難我的人?”
馮傀直:“哈哈哈,誰讓他們不懂事!我替你管教管教。”
趙世銳一掃眼,看到他馬車內帶回的脂粉氣男子:“你從小就不學好,染上這些毛病。馮叔關愛你,從來不訓斥。但我一直看不得。你既然回來了就收收心,替馮叔分擔分擔。不是要過路?來人——”
“將軍,有何吩咐?”
“讓馮將軍的車隊先過。”
趙世銳說完,轉過身示意宋思南:“站起來。”
宋思南渾身血痕,走路跌跌撞撞,站在一旁。
但很顯然,馮傀直並不打算輕易放過,死死盯著趙世銳:“趙哥真是有本事,總這麼簡單就四兩撥千斤,把事情消解於無形了。”
趙世銳性格沉穩,看著他:“那你要怎麼樣才肯解氣?”
馮傀直:“我非要殺了他。”
話裡,殺機四起。時書實在不明白,這兩人看似風輕雲淡,實則上結了多大的樑子。趙世銳漆黑的眉眼對他對視:“傀直,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不要意氣用事,尤其是作為將領,你的一個小脾氣會害得很多人死無全屍。”
馮傀直嘿嘿笑道:“我沒你有本事,我就意氣用事。”
趙世銳:“好,今天這個人,殺不了。你非要犟,我們就去馮叔面前對質,要個說法。”
馮傀直狂躁了:“趙世銳!”
趙世銳:“你一直都這麼任性,別怪我沒提醒你,咱們手裡掌著兵權,肩負這麼多男兒的性命,不是給你使少爺脾氣的!把你養的那個什麼男寵,叫出來,哄你回去!”
趙世銳臉上露出輕蔑:“我看你就只有三兩歲,只有下半身能拴住你,不中用的東西。”
馮傀直揪住他的衣領,兩個邊軍將領,就在這麼多人前打了起來。時書一邊看一邊祈求:“打他,打他!”
果然,趙世銳幾拳幹翻了馮傀直,把他臉揍破了皮,一把拽住他的衣領,道:“今天的事,誰敢說出去我割誰的舌頭。走!去狁州,找節度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