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我承認當初是我說話太大聲了
回憶過往。
趙貞吉面上羞愧更盛,低頭不敢抬起。
嚴紹庭則是淡淡一笑。
有時候朝堂之上就是如此,本可以為友卻因為一句話成為仇敵。
當年要是趙貞吉不曾年輕氣盛,因為見不到嚴嵩就對著趙文華破口大罵什麼權門之犬,他當年也不定會被嚴嵩等人抓住督戰之過又是杖責又是貶謫。
或許若是沒有那句話,趙貞吉可能已經是如今的當朝內閣大臣了。
也或許,他會和嚴家相交莫逆。
嚴紹庭輕聲開口:“而後部堂累官至南京部院,至嘉靖四十年升遷之際,不知部堂可還記得否,彼時我家已經不曾再對你出手,阻你仕途。部堂未曾赴京就任戶部右侍郎,便接到旨意轉任應天巡撫。
若是我不曾記錯的話,在嘉靖四十年前,部堂還因為三大殿走水失火,寫信給我祖父,言辭犀利,多有問責我家祖父之不該。可現在部堂應當業已明白,不論何人在其位都只能順應聖人之意。”
這裡面嚴紹庭只說了兩件事。
卻已經是讓趙貞吉那張臉徹底漲紅,滿臉的尷尬,滿目難堪。
且說當年他寫信譏諷痛斥嚴嵩在朝廷為內廷修建宮殿等建築,可現在朝中諸如徐閣老等人家卻也有子弟是在朝中專門做著這事。
趙貞吉這些年久在南方,但不是應天巡撫就是浙直總督,都是顯赫位置,對朝中風向和事情也是知根知底。
更不要說如嚴紹庭所言。
若是在嘉靖四十年,自己服喪期滿奉旨回京的時候,嚴家只要稍稍從中操辦一二,那自己就不可能是還沒進京就又官升一級轉任應天巡撫。而該是拿著朝廷的貶謫旨意,灰溜溜的遠離京師。
不要有質疑,也不要不相信,嚴家就是有這樣的實力。
而原本的真實歷史,也確實如此。趙貞吉是在嘉靖四十年和劉大實在等人一併被奪職罷官,直到隆慶元年才被新帝重新起復。
更遑論,現如今的趙貞吉已經是位居浙直總督、浙江巡撫,實實在在的國朝封疆大吏。
眼看趙貞吉愈發懊惱羞愧。
嚴紹庭輕笑著伸手拍打的座椅扶手:“趙部堂,今日你急赴南京便來西花園,欲與我言及齊桓公之與管仲以德報怨、寬恕待人的道理。可部堂以為,我家於你而言,是否有以德報怨、寬恕待人的舉動?我家又是否當真,便需要如此做?以至於今時今日,我立足於這南京城中,又當否要對那些人寬恕且以德報怨?”
說完後。
嚴紹庭面帶笑容,雙手撐著座椅站起身,緩步走出山房,到了外面,俯瞰不遠處的那潭池水。
山房裡。
趙貞吉悔恨不已。
自己這一次當真是不該應下那些人的請求,以為乃是從中做好,卻不知自己才是行大惡的人。
自己是為當下事前來。
嚴紹庭心知肚明,卻隻字不提當下,盡言過往。
越是如此,趙貞吉便越覺得自己今日的舉動是多麼的丟人現眼,宛如小丑。
他站起了身,走出山房,到了嚴紹庭身後。
看著年輕人高大的身影。
趙貞吉不改顏色的拱手彎腰:“昔年因我狂生一言結怨首輔,如今首輔寬仁度之。昔年狂生今時不知回報,卻行登門託請之事,實在慚愧。”
嚴紹庭側過身,斜覦向趙貞吉,搖了搖頭:“我言昔日之事,非是要部堂有所作為。而是因部堂借齊桓公管仲之事,有感而發。在我看來,部堂今日不過是覺得小子可以如君子欺之以方,但小子卻偏偏不是個能當君子的人。”
說到這裡,他淡淡的看了在自己面前低頭的趙貞吉一眼。
趙貞吉則是眉頭一緊。
嚴紹庭繼續道:“部堂借聖人之言,以期我能以德報怨。但我非君子,更非聖人,我之所行,在於王事,在於家事,在於民事。若能護國保家,再有餘力庇佑黎庶黔首,便是得罪些所謂王公權貴大戶豪強……”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向趙貞吉伸出手將其緩緩托起。
在趙貞吉的注視下。
嚴紹庭面帶微笑,一字一句:“如此,又有何妨?部堂以為然?”
趙貞吉剛剛直起身子,便是在聽完這句話後渾身驟然繃緊,一道暖流穿腦而過,直直的重擊心口。
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