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娘……我盡力了”【大章求月票】
黃粱鎮。
柳娘子看著眼前的這對母女,眼中的笑意就沒止過,就像現在,兩人明明只是剛來,才剛坐下。
“紅姐,你能不能把你的腿遮著點啊。”硃砂皺著眉頭,很是不滿的說道。
黃一一秀眉一挑,“你沒有,你這是羨慕。”
“再說了,我是你娘,亂喊什麼呢!”
她伸手在硃砂眉頭一點,冷哼道。
硃砂不動聲色的挺起胸膛,“比我還小,哪裡是娘了。”
“再說了,要是喝你的奶長大,我早餓死了,我是喝我孃的奶長大的,不是喝你紅姐的。”
“哎,你這姑娘,這才幾年,長大了就成了這副模樣是吧!”
黃一一向來是個剛烈的性子,就算你是我女兒,那也不能讓著你了。
只是看到一旁含笑的柳娘子後,她才稍微收斂了些,狠狠的瞪了硃砂一眼後說道:“你給老孃等著,等回去後,老孃我就除祟!”
“來來來,誰怕誰。”
硃砂挺著胸膛,渾然不懼,“區區陽神走陰人,我殺了不知多少了。”
“好好好!”
黃一一明顯是動了真怒,被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著。
柳娘子見狀終於忍不住說道:“現在知道帶孩子是什麼感受了吧,當初還笑話我。”
柳娘子翻了個白眼,“男孩子更調皮。”
“哼,柳娘子你還別說,早知道就不生,生這樣的氣人精做什麼。”
黃一一還在氣。
柳娘子也是深以為然,“早知道就不生了。”
當然,黃一一是氣話,她也知道柳娘子是氣話。
她當初可是看著柳娘子,為了迎接自己這孩兒的降臨,準備了多少。
明明肚子都還沒大,就已經開始手工縫製著柳白要穿的衣服了。
從小到大,甚至接連縫製到了柳白成年時候穿的衣裳。
一年一套,柳娘子說要讓自己的孩子每年過年的時候,都穿自己給他做的新衣。
而且……黃一一從沒見過手工活做的有柳娘子這般細緻的人。
自己都還跟著她學了不少技法。
除此之外,還有件事黃一一也是印象深刻,那還是柳娘子剛剛生完柳白沒多久。
一次兩人在街上路過的時候,有個人說了句“野種”。
罵的是柳白。
自那之後,黃一一就再沒在鎮子裡邊看到過那戶人家。
更可怕的是,除了自己,鎮子上的其餘人家都不記得還有那戶人家了……他們死了。
死的很徹底,都沒人記得他們曾經來過。
黃一一收起心思,看了硃砂一眼,氣罵道:
“這才回來幾天,也就第一天的時候還知道喊娘,娘前娘後的寬慰人心,現在就成了這副模樣,偏偏……”
“偏偏你還打不過我是吧。”
硃砂雙手環抱胸前,很是嘚瑟。
“柳娘子你看她!”
黃一一指著硃砂,氣急敗壞的說道。
柳娘子強忍著壓制住硃砂實力,好讓她倆有來有回的打一架的想法。
“好了好了,一個個沒見面之前多想多想,好不容易見了面就別鬥了。”
柳娘子講了和,她倆臉色這才好看些。
“對了硃砂,你師父怎麼樣了?”柳娘子問道。
說起自家師父,硃砂又是臉色一垮,“柳娘娘哎,師父對我太不好了嗚嗚嗚。”
“怎麼對你不好了?”
黃一一接上去就連忙問道,眼神裡邊也很是擔憂。
硃砂看了老孃一眼,然後才說道:“每次我行俠仗義回去,她就得
罵我好一頓,有時候我受了傷都不管我。”
柳娘子聽了失笑,這算什麼?
最喜歡的弟子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柳娘子可是知道那人的性子,別說行俠仗義了,一切和正道有關的事情都只會讓她厭煩。
她只想隨心所欲,肆意妄為。
當年若不是老天師拿著斧頭跟她講了一番道理,現在的劍州……估計已經成了煉獄了。
不過,這都小事爾。
“哪有這樣的師父!”黃一一眉頭一挑,“走,過幾天你就帶我去找你師父去。”
硃砂翻了個白眼,“找我師父幹嘛,送死嗎?”
“不是我看不起,娘,就你這點實力,我師父吐口氣就夠你死個十回八回的了。”
黃一一這才想起,硃砂的師父是柳娘子幫她找的。
旋即又失落的坐了回去。
硃砂看出了黃一一眼底的失落,那是因為幫不上自己忙的失落,她便連忙安撫道:
“哎,師父只是不想看見我去行俠仗義,其他時候都是對我很好的嘞,也把我當女兒一樣。”
“當時我去海邊玩,有個魚人看上我了,想把我帶回去成親,師父知道後,差點滅了整個魚人國。”
黃一一聽到這話,才鬆了口氣,嘴上說著“那便好那便好。”
“我師父一直都挺好的,就是在家裡待的很無聊,總說柳娘娘你怎麼不去找她。”
硃砂說的很認真。
柳娘子嗤笑一聲,表示知道了。
“好吧,其實師父不是這麼說的,師父說你怎麼不去找她打架了。”
硃砂說了實話,然後又抬頭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柳娘子。
她摸不清她倆到底是啥關係。
“這才是她,看來最近的確活的挺好的。”
柳娘子稍稍放下心來,她送走了不知多少朋友,現如今難得還有個活著的。
可不想再死了。
隨後一人兩鬼便在這聊了許許多多女人才懂的話題,黃一一跟硃砂的相處,也愈發不像母女,反倒是像對姐妹。
柳娘子不知怎的,明明聊的很開心,可越聊心情卻越是低落。
黃一一看出了這點,再多說幾句之後,也就起身告辭了。
只是臨走前,硃砂才想起什麼,連忙一拍額頭說道:“對了柳娘娘,我回來的路上還遇見柳白了。”
“哦?你們見過面了?”
柳娘子這下來了些興趣,也是打起了精神。
“對,見過了,生的可俊俏了,尤其是那眉眼,和柳娘娘你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硃砂笑嘻嘻的說道。
柳娘子原本有些皺起的眉頭不自覺的鬆開,又問道:“你們在哪見的呢?”
說起這個,硃砂支支吾吾了幾聲,這才說道:“在琉州,琉州的船上遇見的。”
沒撒謊,但也沒完全說。
柳娘子只是多看了硃砂一眼,就已經將情況瞭然於胸。
黃一一還不知情況的說道:“那還挺巧啊,竟然在船上都能遇見。”
眼見著自己孃親還想說些什麼,硃砂急忙從須彌裡邊取出了一封信,雙手遞了過去,頗為鄭重的說道:“這是柳白託我順路帶回來的家書。”
柳娘子瞥了眼,隨手一抬,那書信便是落在了桌面。
“屁大點事沒學會,還學會別人送家書了,矯情的很。”柳娘子言語嗤笑,很是不屑。
黃一一瞭解柳娘子的性子,自然能看出她的喜上眉梢。
人家急著看家書,自己再留在這也就是礙眼了。
“柳娘子,那我們娘倆就先回去了,過兩天再來找你玩。”
“去吧,你們回哪個家?”
“雲州城吧,那邊還有點事,處理完了之後,我也就要尋個地方修第二命了。”
黃一一說這話的時候,狠狠的瞪了硃砂一眼,看他的眼神分明就在說。
等我修第二命了,你就完蛋了。
而黃一一話音剛落,她們娘倆的身形就已經不見了,不過眨眼間,就已經從黃粱鎮回到了雲州城。
黃一一早已習以為常,只剩下硃砂有些錯愕。
黃粱鎮家中,再沒了別人,柳娘子這才看著桌面上的書信,嘴角微微挽起了些許弧度。
她這次沒再動用什麼神異手段,而是如一個尋常婦人一般的拿起了桌上的書信,小心翼翼的拆開了上邊的蠟封。
柳白給的禮物她收到過很多了,但是這家書,她還是第一次收到。
挑開了蠟封,她這才小心翼翼的將裡邊的信紙抽出。
只是看到這信紙都有一角翹起,顯然是柳白放書信的時候沒有仔細,她不禁冷哼了一聲。
感覺自己白那麼小心了,那小子根本就不是真心實意的。
所以對這信上的內容她也不期待了,無非就是在說什麼“娘我好想你啊,娘你吃飯了嗎?娘今天家裡有沒有下雨。”之類的廢話。
隨著信紙被展開,裡邊果真只寫了短短几行字。
柳娘子愈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將這原本倒著的紙張倒轉過來,順著拿在手心的時候,只是在那第一眼……
柳娘子原本嗤之以鼻的眼神就變了。
就好像是看見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好像明明是那冬日暖陽天起來,看見滿園桃花開一般的錯愕。
錯愕,源自於書信。
“小草封禁了我的嘴巴,
遠遊的書信在寫我,
夕陽下的我染紅了層雲和江面,
今夜的娘格外想我。”
柳娘子順著這書信的順序輕聲唸叨了出來,從上到下,一個字都未曾忘記。
只是剛唸完,她就好像是從這書信裡邊看出字來。
她看見柳白坐在江面,手捧著紙張在看著江面,他在寫信,他在想我……
文字很爛,總能在人傷心的時候愈發刺眼。
可文字也很美好,因為人們總能在冰冷的文字裡邊看見滾燙而熾熱的情感。
柳娘子現在就看見了。
原先的她總覺得柳白出了門之後,就有些過於灑脫,總是不會去想自己。
可現在啊,她不會這麼想了。
她好像也明白了,男孩子的情感總是深沉些,不會輕易的表現出來。
就像柳娘子很清晰的記得,柳白第一次出門除祟,回來時拿了些報酬,那是一塊臘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