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應隱漁夫帽黑框鏡大口罩,蒙得嚴嚴實實,按門鈴時左顧右盼,俊儀給她望風,兩人像大白天做賊。









過了會兒,鐵門開了,出來一個富貴的婦人。









她的富貴是很淺顯易懂的,小香風的外套和牛仔褲,黑色打底衫上,珠圓玉潤的珍珠鏈子繞了三圈,再往上,香奈兒的的耳環一左一右彆著,一頭淺棕色齊頸捲髮,配著法式劉海。









程俊儀規矩問好:“阿姨。”









應隱走進去,抱她:“媽媽。”









應帆女士售樓小姐出身,在那個遍地是黃金的瘋狂地產年代,她是售樓部的美貌招牌,但她並不擅長花言巧語,唯有一雙大眼睛看著客人微笑。從香港澳門來內地炒房的客人,會衝她的笑多買一層樓,順便問問她:“應小姐今晚有沒有空?”









應帆女士懂得用美貌變現,但尚沒有做好用美貌立足後半輩子的準備,往往答沒空。









“遲到了一些,是不是早上貪睡?”她摘下應隱帽子,摸摸她頭髮。









“剛殺青,還沒緩過來。”









家裡請了保姆,料理應帆的日常,應帆平時只看看書養養花。別墅區也跳廣場舞,只是聽著時髦,交誼舞,探戈,拉丁,應帆去了兩回,嫌嘈雜不體面,意興闌珊地放了舞伴幾回鴿子,也就沒人請她了。









從灶臺裡飄出的雞湯清爽撲鼻,應隱沒吃早飯,讓阿姨給她先盛一碗墊墊肚子。









她倚門而站,碗燙,底下墊一張絲綢帕。應帆白她一眼,笑她沒儀態。









“昨天晚上問你熱搜的事,你也不理我。”









“我三天兩頭上熱搜,你三天兩頭問,我回得過來嗎?都是無所謂的小事,你白操心。”









“嗯,是三天兩頭跟那個宋先生上熱搜。”應帆話裡有話。









應隱倒了胃口,扭頭回餐廳,把碗擱下了。









“宋先生前段時間在平市看展,還約著來家裡吃了一頓飯。”









應隱猛地扭頭:“我怎麼不知道?”









“他來家裡做客,也要通知你?你跟他進展到哪一步,也沒有通知我啊。”









應隱一肚子火氣:“我說了我跟他只是逢場作戲,連手都沒牽過!”









“你反應這麼大幹什麼?”應帆莫名其妙,“以前跟你提宋時璋,也沒見你反應這麼大。怎麼,吵架了?”









“我跟他不熟,沒有架好吵。”應隱面無表情。









“哎,他那天來,我帶他看你小時候住的房間,他聽得津津有味。”應帆自顧自地說。









“我小時候住棚戶!現在拆了蓋亞洲銀行了!你帶他去亞洲銀行大堂參觀去!”









應帆猝不及防她揭舊傷疤,臉色一愣,明明惶然心慌,偏偏卻更冰冷下來。









應隱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每次回家探親,親熱不了兩句就該夾槍帶棒地吵起來。她既覺得應帆可憐,又覺得自己殘忍,索性收拾起包,三兩步衝上樓梯,砰地一聲把門甩上了。









她的房間真漂亮。









琳琅滿目的書,粉色的洋娃娃,堆成小山的公仔,“我們小隱小時候親手勾的針織裙”,學跳舞時留下的影像,髮髻梳得高高的,黑色練功服,腿拉成筆直。









但這並非她真正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