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儲欽白心裡翻江倒海,如果這個猜測沒有錯,完全就能解釋他為什麼對範仲青如此瞭解,為什麼和原來的周聲天差地別,又為什麼畫得一手好畫,一身生意經,吹得了民國口琴曲。
種種種種,均開始有跡可循。
那他繼承家業後又發生了什麼?
如果是真的,他又為何成為了“周聲”?
範仲青出身不俗,這周家的小少爺又何嘗不是生於錦繡堆。難以想象,這樣的成長環境,他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說服了自己接受現世的一切的。
儲欽白花了大力氣壓下情緒,從口袋裡拿出那張小小的照片,放在了那則報道上面,推到這位教授眼前,問:“您知道這照片裡的孩子,是否就是這報道里的周家少爺?”
老教授一邊拿起眼鏡戴上,一手拿起照片。
看了會兒,搖頭。
說的是:“不知道。”
教授將照片歸還,見儲欽白對這件事如此上心。
乾脆也就透了底,直接說:“這位周家少爺並未曾有照片留下來,他死在了1945年。從事了很多年的地下活動,死訊被知曉是因為他曾經姓周,其他所有明面上的信息都被抹除了。”
再一記重錘砸來。
這樣的身份,經歷,結果,都是沉重的,是和平年代裡的人的不曾經歷,難以想象。
儲欽白眼底捲起濃厚的情緒,翻騰不止。
聲音嘶啞:“死在1945年?”
“是。。。。”老教授指了指箱子,“得到這些信息,並非是因為我多年研究歷史的結果,是因為我的母親。”
“您的母親?”
“這就要回歸你的第二個問題了。”
“博美叫淘淘,不是隨意取的名字,是因為我母親養過的第一隻狗就叫淘淘。她說那是她家人送的,所有後來養的狗都是一個品種,同一個名字。她幼年和家裡走散,只記得一點零散的記憶,後來被一對行商夫婦養大,成年後追尋著記憶去找過家人,這都是她收集留下來的東西。我對外提及的信息不多,你能找到我,也算是一種緣分吧。這個世界上還知道這些的,沒有別人了。”
無人記得,好像是那個年代無數人的宿命。
但只要一想到這個人說的是周聲,是那個臨行前,還躺在他臂彎讓他早點回去的人,儲欽白就有種在被刀割的撕裂痛苦。
儲欽白剋制問清:“那您母親?”
老教授笑得釋懷,“過世快二十年了。”
“她是周家後人嗎?”
“不是,只有我親祖母姓周,是周少爺堂姐。至於我母親,該喚他一聲小叔叔。”
儲欽白恍惚從房子裡出來的時候,已是傍晚。
半邊天烏雲壓頂。
周家無一倖免於難。
父死母殤,二十歲的周老闆肩挑大樑為父正名。
後來的周聲,為國終於黑暗。
這場見面會談,是一場跨世紀的求證,所見識的真相和事實沉重到足以抽乾脊骨。讓自認什麼沒見過的儲欽白,想起來也指尖輕顫。
他拎著鑰匙打開車門,上車,點火,啟動。
腦子裡不斷閃過和周聲說過的每一句話,相處的每一個細節,越來越發現,都和他找到的這個周聲如出一轍。
他甚至不用找周聲求證。
心裡其實已經確定了百分之九十。
上次掃墓,對著秦若的碑,他說自己心裡都沒底,如今有了底,開口卻好像千斤重。
他要如何問?
問他人生幾經起伏的感受?問他父母雙亡的痛苦?問他如何死,又如何生?
儲欽白突然懂了他之前的一退再退。
他不曾經歷過想想都覺得痛,面對周聲,要從何處問?怎麼捨得問?
遠處的天際,閃電翻滾在雲層裡。
鈴聲響起。
按了接聽。
另一頭傳來薛奇的聲音,“儲哥,剛得到消息,儲總被幾個老股東聯合架空,事情挺棘手的。”
儲欽白現在沒什麼心思應付這個,“對老頭子心慈手軟,遲早都有這麻煩。”
薛奇:“不過儲總緊急找了周總,甫城戰略的時候,盛宇和周氏的合作很深。剛有人給我發了信息,周總確定聯手,已經在趕去的路上了。”
儲欽白眉宇瞬間厲了厲。
壓在剛得知一切的沉重和現下的不悅,情緒交織複雜。
他腳踩油門,“找人看著他,我很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