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了之 作品

01










再次翻開話本,那一頁正說到依依的舅母。









原來舅母當初收留依依不是可憐她,而是家中有一病弱的兒子,正需要八字興旺的依依鎮壓病邪。









眼看依依進府後,兒子當真好轉不少,舅母哪兒肯肥水流入外人田,自然要千方百計阻撓依依與情郎。









依依所謂的黴運纏身,其實全是舅母造下的“人禍”。









只是舅母沒想到,不論她如何暗中作梗,就是拆不散這兩人。









無計可施之下,舅母只好從道士那兒討來一個沖喜的偏方——









據說只要分別剪下男女雙方一縷髮絲,編織成辮,裝進一配方特殊的香囊,令男方佩戴滿一整月,女方便會慢慢如同被下了蠱一般痴慕男方,之後兩人“結合”,男方便可順利“採陰補陽”。









姜稚衣看到這裡噁心得直蹙眉,正要丟開這汙穢話本,忽然一頓。









她突然記起,上月有天晨起後,梳頭婢女曾發現她斷了一縷頭髮絲。









那斷口確實齊整得奇怪,但當時大家也沒想到別種可能,都覺是她養的那隻狸奴扥斷的。









該不會她這頭髮其實也被人拿去下蠱了吧?









看著那縷還沒長回的斷髮,姜稚衣後背寒意騰騰昇起,一把合攏了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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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起,姜稚衣便再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一入睡就夢見有人趁夜潛入她房中,拿剪子來剪她頭髮。









夢中情形真真切切,下手的又回回都是身邊下人,醒來自然也沒法再安心用人。









她便將原先的貼身婢女都暫且遣去了外院,叫驚蟄查探清楚,看她這頭髮會不會當真落到了府上哪位男丁手裡。









剛想到這裡,叩門聲響起,驚蟄回來了:“郡主,您要的東西送來了。”









姜稚衣直起身子,朝一旁揮了揮袖。









跪了一地的婢女們眼觀鼻鼻觀心地退了出去。









驚蟄關攏門,也來不及問這是怎麼了,趕忙先遞上一隻花鳥紋鎏金銀薰香球:“大公子的香囊。”









姜稚衣覷了那東西一眼,拿起一面錦帕墊在掌心,這才接了過來。









要不是必須驗個明白,這位表哥的貼身物件她是絕不會碰的。









大表哥是侯府唯一的嫡子,因幼年體弱多病,完全是被舅母溺愛放縱大的,書沒好好讀過幾日,成天不是混跡賭坊,就是流連於花樓酒肆,還未及冠已落得個“五毒俱全”。









前些年甚至有一青樓女子尋上門來,哭喊著說懷了大表哥的孩子,為求個名分鬧了好大一場。









那女子最後自然沒能進門。舅母精明利弊,深知留了這孩子,大表哥再難迎娶高門貴女,便逼那女子落了胎,又將人打發出了京城,善後得十分利落嫻熟。









大表哥也全然沒將這鬧劇當回事,消停不過幾日又往秦樓楚館去了。









之後有一回,姜稚衣偶遇大表哥,還聽他與狐朋狗友津津樂道著什麼攀登極樂的藥酒,什麼銷魂蝕骨的滋味……









再看大表哥眼窩深陷,眼下青黑的烏糟模樣,從此後,姜稚衣連瞧他一眼都嫌髒。









昨日驚蟄告訴她,大公子近日還真一直隨身佩戴著一隻香囊,她還覺著不應當。









她這表哥若非得了失心瘋,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了,怎敢對她使這種手段?









滿京城那麼多體面的兒郎任她挑任她選,她尚且看不入眼,倘若痴慕上這樣一位難登大雅之堂的,恐怕是個人都能瞧出她被下蠱了吧!









到時這偏方豈不是不攻自破?









大表哥已然貌陋又無德,總不至於樣樣落下乘,連頭腦也蠢笨至此。









想著,姜稚衣撥開了香囊搭扣,往裡一瞧,一個激靈飛快撒手一扔。









驚蟄也嚇了一跳,瞪眼看著從小盂中掉出的東西:“這是……!”









姜稚衣拿帕子拼命擦著手,嫣紅的唇一張一合幾次才說出話來:“這……這蠢材,真是失心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