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書生 作品
第83章 83、以死相逼
他大抵是喜不自禁, 上回還刻意收斂,這次連馮喜安在跟前也忘了,張嘴便是一聲輕飄飄的“嫂嫂”。
馮喜安畢竟年紀小, 不懂京城是什麼地方, 只拿黑葡萄似的兩隻眼睛惡狠狠瞅著崔淨空, 這對父女更像是仇人,生怕阿孃鬆口跟他走了。
馮玉貞現在最怕崔淨空嘴裡的這兩個字, 登時眼皮一跳,她拍拍女兒的腦袋, 安撫她由田泰看著去院子裡玩。
馮喜安一步三回頭,總算走出去, 門一合上, 只剩兩個人。
她面色平靜,為崔淨空倒了一杯溫水, 推到他跟前, 示意他潤一潤唇。
崔淨空長髮披散,只顧著隨意簪了簪, 面容殘留幾分病色。他頗有些受寵若驚,自相逢後, 馮玉貞鮮少給予他曾經的溫情, 他接過杯盞,捧在掌心裡。
馮玉貞淡淡道:“我與嚴燁並非是真夫妻。他是我舊識的一位官小姐家中的侍衛,奉命幫我,之後也不過是人情往來。”
這樣一樁好消息從天而降, 把崔淨空砸地嘴角上翹, 烏沉的雙眸裡冒出亮光, 幾乎沒當場樂出聲來。
真是天大的好事, 枉費他昨夜怒火攻心,原來不過是個障眼法——他心裡一度也納罕,寡嫂怎麼會撂下他,反倒跟了這樣一個平庸尋常的醜男人?
這下兩人之間唯一的阻礙也沒了。
他的喜怒哀樂全拴在馮玉貞的一舉一動間,昨晚上盛怒不下,如今又眉開眼笑。
崔淨空收斂起笑意,抿了一口溫水,慢條斯理道:“嫂嫂不必與我說這些,就算是真的,你們孤女寡母,不得已尋個靠山,我知悉不易,自不會苛責介意。”
兩句話說得好聽極了,滴水不漏,這是一晚上養好了病,現下理智回來了七七八八,又變著法兒來蠱惑人心了。
他攥住寡嫂搭在桌上的手,自以為彼此心意相通,暢想起回京城十里紅妝大婚的景象了。
馮玉貞並不閃躲,由他握住,只垂眸盯著兩人交疊的手掌,俄而才再出言:“就算沒有他,我也不會跟你走,我今日出現於此地,也是為了與你了斷。”
崔淨空嘴角的弧度漸漸僵直,轉而眉梢一低:“我昨日燒壞了腦袋,又犯了渾,負荊請罪也是使得的,只是方才瞧見嫂嫂,一時高興,渾然忘卻了。”
男人臉上也順勢流露出自責的神情,馮玉貞只是冷眼瞧著,論起勾心鬥角、兩面三刀的本事,興許她活上八輩子也趕不上他。
可好在她摔過跟頭,諳熟這人的偽裝和慣常的話術,曾被欺騙了一回又一回,事到如今,不管他如何情深,她都不會再信半個字了。
馮玉貞將手從他掌下利落抽出來,聲音雖輕,話卻很重:“你橫豎也不是頭一遭幹這種事了,我說不要,你從不聽,何必再惺惺作態?”
昨日在馬車上被壓得腰身痠麻,身下狼藉,只潦草擦拭兩下,她久久未再經過人事,今日那陣不適才緩緩泛上來。
馮玉貞忽而從椅子上站起來道:“大人,您是京官老爺,我一介粗野民婦,委實高攀不起。只求您發發慈悲,放過我罷。”
說罷,俯身便要對他姿勢生疏地行禮,崔淨空跟雙腳被燙到似的,倏地從椅子上彈起,馮玉貞的身子彎到半截,被他搶前一手扶將起來。
他的右手又不自覺抖顫起來——崔淨空目光沉沉望向馮玉貞,見女人低垂著頭,如同撣去灰塵一般撥開他的手,儼然一副不能再恭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