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書生 作品
第47章 47、英年早逝
“周大人對我有知遇之恩,秋闈助我良多,到時去往京城參加會試,也要有賴於他提攜。”
這位伯樂周大人從未在話本里出現過,馮玉貞焦慮於這種改變,不自覺問出來:“空哥兒,可否同我講一講你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麼事?可是涉及什麼……?”
可是涉及什麼人命陰司?
一直以來,哪怕多次交頸纏綿過,二人之間還是心照不宣著保留一些秘密。以往只有崔淨空一人三番四次打探,馮玉貞躲閃不及,這還是頭一回她主動觸及。
不知道是該詫異於寡嫂的敏感,還是欣喜她對自己本性的深知,崔淨空低笑一聲:“不過都是些文書與人情走動。倒是嫂嫂,你在擔憂什麼?”
“我……”
我恐你殺人成性,畏你沉迷殺戮,遭漫天神佛所厭棄,落得夢裡痛苦至極、不得善終的悽然下場。
可這話偏偏馮玉貞最是說不得。這一世以來,崔淨空手上沾的血,背上所擔的十分罪孽,其中八分都要歸結於她。倘若說崔淨空是惡徒,那她便是不折不扣的共犯,理應一同伏誅。
她兀自斂眉,沉默地抿起嘴唇。而青年撫摸著她的後頸,目光幽深地盯著心事重重的女人,身子緩緩傾覆上來。
天色將明。
*
崔淨空的生辰,這世上目前估計只有少數一兩個人知曉。
在話本里,崔淨空登堂拜相之後,數不清的人,其中不乏高位者,為了討好這位年紀輕輕、大權在握的權臣,暗中查出其生辰年日,適時送來珍貴厚禮,巴望著從他指頭縫裡漏出半點好處。
而崔相也不是那等清流君子,他生了一張出塵的臉,卻沒有無慾的心,來者不拒,受賄收禮只當平常,他將人們挖空心思逢迎自己當成一碼經久不衰的好戲來看。
然而在崔淨空寂寂無名的二十年前,從沒有人為他過生辰。如今他生辰將近,馮玉貞有意為他祝賀。
這些日子她記掛的事情不少,除了那個夢境、趙陽毅的事,現在又添了一個煩惱:要送崔淨空什麼作生辰禮呢?
太簡單的顯不出心意,太珍貴的又負擔不起。馮玉貞又為那隻睹物思人的銀釵而有些愧疚,幾天認真思慮下來,心中有了成算。
正要出府抓緊去置辦,李疇卻不放行,好言好語勸道:“鎮上繁華處車水馬龍,常有盜賊混跡其中,夫人還是帶上丫鬟們罷。”
她嘆一口氣,隱隱有種以後再不能單獨出門的後感。帶上丫鬟這才順利出府,馮玉貞往銀鋪走了一趟。
辦完事,馮玉貞本來有意問路,去看一看趙陽毅現在如何,然而兩個丫鬟卻執意擋著路。
她們大抵也知道這位夫人好說話,心腸軟,仰頭央求道:“夫人,叫老爺知道您私下尋趙木匠,我們就全完了,莫要為難奴婢們了。”
兩個丫鬟嚇得緊,馮玉貞只得作罷。
自從搬來鎮上,馮玉貞本就稀少的親朋好友更是驟減為無,難得出府一回,卻有兩個恭敬的丫鬟緊跟著,好似仍在高牆之內,牢牢束縛著她,只要搬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似的。
一行人兜兜轉轉回府,馮玉貞抬頭,愕然發現正門上端,已然懸掛著寫有“崔府”兩個字的牌匾。
字跡勁厚大氣,馮玉貞看多了,識得是崔淨空親自題的字,像是青年就站在她身前,默默等她走近。
馮玉貞駐足片刻,悵然若失。她頗有些心煩意亂,牌匾何時掛上去的?無論如何,總該有些動靜,她明明每日足不出戶,就窩在府裡,可無論大事還是小事,半點也不知曉。
正房呆得沒趣,遂穿過中堂,走到書房,先前崔淨空犯渾,還想把她抱起來,走到此處在桌子上胡鬧。想起兩個人極為荒唐的那幾天,臉驀地燒紅了。
為了掩飾,她拾起書案上的毛筆,倏忽間想起那本延期歸還,卻因為後半本紋路繁複,總記了又忘的書。
要是能畫下來,存放起來慢慢看就好了。只是她不會用筆,也不敢在這方白紙上亂寫。馮玉貞尋到一些趣味,筆尖點清水,只寫著玩打發時間。
正得趣,一隻溫熱的手從後牢牢攥住她持筆的手,在馮玉貞手裡東倒西歪的毛筆,一下便宛若生出脊骨似的挺立。
崔淨空清淺的呼吸貼在女人耳根,他領她沾取墨汁,親手握著她,在不染纖塵的宣紙上,肆意揮毫寫下兩個龍飛鳳舞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