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書生 作品
第25章 25、斷絕關係
等被哨食得面目全非的小兒子時隔一夜被抬進家門,馮母哇的一聲撲上去痛哭,一口氣沒提上來,昏了過去。
加之屋裡被搶砸了一番,馮家連個完好的碗都沒有。幾天之前,馮父還炫耀自己兒子過兩個月要大擺流水席,把村裡最富最俊的李家閨女風光娶回門,不過一夜間物是人非,不禁令人唏噓。
馮玉貞得知後沉默數日,她總反問自己,對孃家如此,是不是有些過猶不及?
綿軟的性格便是這樣,早養成了,扭轉不過來,稍有猶豫,妥協之意就佔據上風。
退一步想,一家人總歸是血親,她明明知道崔淨空只要下手必然狠厲殘忍,卻默認了他前去。如今馮家沒有人亡,但家破肯定是名副其實的,不若就此止步吧。
可一想起昏暗的地窖,她切切的懇求,三人心知肚明,只為了那輕飄飄的幾兩錢,就要葬送她的性命,恨意便油然而生。
難道就因為她是個賠錢貨女兒,是個沒男人依靠的寡婦,就能理所應當被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踐嗎
當天夜裡,馮玉貞給溫書的小叔子端了一盞茶。他睡得太遲,總熬到半夜,她幫不上忙,聽說茶葉提神,價錢自然不低,還是咬咬牙給他稱了兩斤備著。
崔淨空把頭從書裡抬起來,道一聲謝,馮玉貞下意識拍開他伸來端茶的手,語氣帶著點責備∶“還燙呢。”
聽人輕笑一聲,她才反應過來到自己幹了些什麼,不欲這麼窘迫下去,馮玉貞趕快說起正事∶“空哥兒,我明日回孃家一趟,我……我要跟他們徹底一刀兩斷。”
自古以來,子女與父母斷絕往來,無疑都是不仁不義、有悖孝道的大不韙之舉,必然要受人指摘,背地裡被戳脊梁骨,可見馮玉貞委實恨透了吃人的馮家才如此決絕。
她有些惴惴不安,等待著崔淨空的反應,可對方只輕描淡寫應下,接道∶"我同嫂嫂一起去。"
“哦……”她怔一怔,沒忍住問道“沒別的話了”
崔淨空聞言側過臉,看著她道“決定了”
馮玉貞點頭,神情裡透著一股堅韌,她這五六天一直在思索,隱隱冒出的這個念頭驚到了自己,可這幾日已經落實了下來。
崔淨空平淡道“你想做什麼,只管去做,不必有後顧之憂。”
他沉黑的眼睛在燭光下透亮發棕,馮玉貞有些倉皇地回到廂房,她關上門,後背貼在門上,想,她明明是知道的。
崔淨空道德寡淡,異於常人,自然也不會覺得她此舉過火。話本里說到,他無法理解所謂的倫常天理,某種程度上來說,更像是個披著皮囊,混跡人間的怪物。
可就是在怪物的庇佑下,她才得以死裡逃生。馮玉貞知道不能再想了,但她還是躲在被子裡,悄悄彎起唇,弧度都很細微——再度被人偏愛的感覺,實在令她新奇又珍惜。
第二天早上,馮玉貞和崔淨空兩人趕到馮家。崔淨空當晚早就見過,馮玉貞卻著實驚愕了一瞬。
原本被馮母收拾得乾淨齊整的院子現在堆滿了廢木頭碎瓷片,當時只顧得上把這些東西從屋裡掃出來,如今院子裡只有一條窄窄的,可供穿行去屋裡的空地兒。
馮母坐在門口,背對著她,原本只有幾縷白髮,現在已經染白了半個頭。
她屁股底下是兩個交錯壘起來的橫木條,連一個板凳都沒有,在那兒用挫刀磨木頭——她想好歹磨出一個簡陋的碗來用。
馮玉貞目光復雜,她喚了一聲∶“娘。”
馮母身子停頓一下,她扶著門欄才勉強亶巍巍站起來,好像在這幾天裡一下子蒼老了十來歲。
倘若放是以前,馮玉貞怎麼都要去把她娘從那兩個木條上扶起來的,可這次她只是有些不忍地看著,再沒有上前。
馮母轉身見到來人是她,身邊還有一個高瘦的年輕男人陪著。
她面上先是升騰起怒火,那模樣好似馬上要破口大罵,可是很快,她好像想到什麼,立刻癟了氣,像是一件漏風的棉襖,再也提不起以往的精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