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書生 作品
20、族譜
這算什麼?在這本族譜面前,馮玉貞方才的據理力爭,連帶著上輩子所有的苟延殘喘都如一記重拳砸在臉上。
眾目睽睽之下,她像是最可笑的跳樑小醜,無地自容。
看著馮玉貞臉上猶如塗了蠟一般難看,劉桂蘭立刻兩臂一揮打圓場,無外乎“肯定是成親那幾天忙忘了,族譜多陳舊的玩意,沒人仔細看”之類和稀泥的說辭。
臨近黃昏,老宅同村西相距不近,連夜趕不回去,再加上這樁事尚未有個定論,明日估計還要鬧騰一場。
以防晚上再碰面生出事端,劉桂蘭將跟火藥桶似的兩撥人分開,崔四叔他們自然還在老宅住,只能委屈馮玉貞和崔淨空兩個人到不遠的族祠裡湊活一晚上。
走出老宅,半輪太陽已經被遠處蒼翠的山體吞噬,負隅頑抗的霞光映紅半邊天際。
依舊晃眼的日光將馮玉貞射得眼睛痠疼,雙腿如同灌鉛一般,走在她前面的崔淨空回頭,只見寡嫂垂頭立在原地。
於是走回去,背對她蹲下,片刻之後,溫軟的女體安靜依附上來。寡嫂兩條細胳膊環住青年的脖子,小腿在寬鬆的褲管裡來回蕩,她默默把頭埋在青年肩膀上,一聲不吭。
崔淨空的手架起她的腿,起身和走路都很穩,他放緩了腳步,像是揹著一個需要輕拿輕放的瓷瓶,肩膀的布料很快便被濡溼了。
單手拖著背上的人,推開族祠大門,走進幾個月前馮玉貞睡過幾晚的偏房,背後的人卻仍不不鬆手。
崔淨空聲音溫和,幾乎是在哄她:“我先轉過身。”
馮玉貞才鬆手坐在床上,眼瞼悶紅了一大片。崔淨空跟著坐在床邊,摟住對方的腰肢和小腿,展臂一把將人攬進懷裡。
馮玉貞雙手揪著他胸口的衣襟,如同溺水者抱住遞過來的浮木,緊緊攀著崔淨空,她這樣並非是對小叔子有什麼別的情愫,如果身邊陪她的人是劉桂蘭,她估計也會如此。
她就這麼藏在崔淨空的懷裡啜泣,喉嚨裡發出微弱的嗚咽聲,看不見她的臉。
他的胸口溫熱,分不清是眼淚還是其他因素。崔淨空只想象一下,便為她痛苦的神態而止不住心神盪漾。
夏季將至,衣衫愈來愈少,卻捱得這樣近,這樣親密。他奇怪,分明身上是一點不疼的,可就是想碰她,這種想法已經剝離了最初的企圖,逐漸變得不辨真相起來。
只要瞧一眼她為那個早死的親哥細細哭啼兩聲,紅著眼睛跟貓叫似的,疼痛消減下去,心裡反而癢得厲害,念想壓不下去,和理智互相僵持,誰也勝不過誰。
不成,還是想碰。
良久,他的手慢慢貼在寡嫂背上,極為生疏地輕輕拍了兩下,懷裡人脊背上的肋條都能粗略地摸得出來,很惹人憐愛地在掌下顫動,崔淨空順勢把下巴擱在她頭上,不自覺抱地更緊。
那根蹩腳的木簪還插在她髮髻上,硌得慌,崔淨空把它抽出來,隨手丟在床上,看都不看一眼。
等人勉強安撫下來,門外傳來敲門聲,崔淨空抽身出去,劉桂蘭很侷促地站在外面,急忙問道:“貞娘怎麼樣了?不行不行,我進去跟她說兩句!”
崔淨空向旁邊一站,不動聲色攔下:“嫂嫂疲乏睡下了,有什麼話不妨由我轉達。”
兩人往外走了走,不欲吵醒馮玉貞。
劉桂蘭兩手搓來搓去,難以啟齒道:“剛才我實在拉不下這張老臉說明白,澤哥兒怎麼會忘了寫貞孃的名字?小兩口蜜裡調油似的,這事不怪他。”
原來當年崔三郎死後丟下兩個孩子,老宅本來一個都不想收,可礙於情理,還是答應把大一點的崔澤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