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書生 作品

13、今晚回來





“今天晚上。”




“嗯……嗯?”馮玉貞表情驚詫,仰面追問他:“今天晚上還從私塾回來住?”




青年看著她杏眼裡的驚愕,直到他親自給予的波動完全驅散了她方才沉沉的心緒,這才滿意,勾起唇角糾正:“以後是每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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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童沒精打采的撐著腦袋,瞅見崔淨空登門才高興起來,他也不敢推搡,只是連聲催他:“崔秀才您可算回來了,快去老爺書房看看吧,亂成一鍋粥啦!”




崔淨空不急不慢地穿過庭院迴廊,他與被兩個婆子架起來往屋裡送的柳婦人擦肩而過。




這位柳夫人當年給鍾濟德做小時才十八歲,兩人相差二十多歲,那時自然水靈靈的,這麼多年下來生兒女育也很得寵。




然而原本在避禍時乘車顛簸傷了根骨,本來養著漸漸好轉,偏偏三四年下來硬生生成了頑疾,鄉鎮的郎中醫術並不多精湛,總說看不出什麼毛病。




而如今柳夫人徹底變了模樣。面色蠟黃,時不時咳上兩聲,她已然虛不勝補 ,連久坐都難。




出個門都要靠幾個身強體壯的婆子扶著站穩,已經半點幫襯不上兒女的事情了。




她一見著崔淨空,一杆瘦骨嶙峋的手臂從旁伸過來抓他,用破銅嗓子似的在哀嚎,叫他發善心放過自己的兒子,又跟著魔似的罵,說崔二狼心狗肺,早晚不得好死。




兩個婆子手腳麻利地直接把她舉起來,抬在頭頂走了。




崔淨空眉毛都沒動一下,他走到書房門外,辯解聲隱隱傳來,心情頗佳的等待片刻,聽聞拔高的哭喊,這才打起簾子走進去。




屋正中跪著鍾芸和鍾昌勳,在他們身前站著面色鐵青的鐘濟德。




而鍾府的女主人,鍾濟德的髮妻坐在西側的交椅上,鍾老太太的年紀和鍾濟德相近,年近六十,面上古井無波,閉目養神,像是全然不在意麵前的混亂局面。




說是不在意,卻把自己那個被人算計了的痴傻二女兒牢牢護在身後,像是一座不威自怒的塑身佛。




見他進來,本來熱鬧的聲響就被掐斷了,屋裡幾個人的視線都一時聚在她身上。




崔淨空走到跟前,雙膝下跪,鄭重地朝老太太和夫子磕了兩個頭,這才直起身子道:“學生是來向先生請罪的。”




鍾濟德見他一個晚上過去平平安安回來了,顧不上關照兩句,他正在氣頭上,順著他的話怒道:“你又是怎麼了!你也和他們一樣犯渾了?!”




崔淨空面容平靜,姿態謙卑,一字一句陳述:“學生一錯在今日來遲,荒廢學業;二錯在行事不端,張狂妄行;三錯在以怨報德,擾弄夫子家宅不寧。”




明面上好似字字都在痛罵自己,實際上全把罪狀戳到鍾昌勳兩人身上了。




誰都知道崔淨空自己昨日都被害的連夜趕往醫館診治,難道要怪他閒著沒事自己害自己玩嗎?




崔二跪在那兒,活生生就是一個礙於夫子情面的弱書生。牙被打碎了也只能混著血往肚子裡咽,不過是人在屋簷下,不由己低頭攬錯,息事寧人罷了。




看都把人逼到這個份兒上,如何不叫鍾濟德火冒三丈。他猛地抽出戒尺,一步跨到鍾昌勳面前,喝道:




“豎子,幹了那等骯髒下流的醜事,手腳不乾淨露出馬腳,人贓俱獲,事到如今還敢狡辯!你到底是說還是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