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中計



學堂裡的十來個學生最大的不過十六七,點蠟溫習課業到夜半,晨起披星戴月而來。




整日正襟危坐於書堂,搖頭晃腦唸詩讀書,偶爾精神不濟犯瞌睡,立刻便要掐著大腿醒過來,還要提防唸錯答錯了話,不然就要被板子打腫手心。




等日頭上來,腹中飢腸轆轆,得了夫子首肯,才放下手裡書卷,三五成群的去庭院吃飯。




除了大多數來自附近村落,自己帶著吃食的農家書生們,個別捨生每月多交些束脩,和鍾家在正堂擺兩張桌子,用一樣的菜色。




等拾掇完鍋碗瓢盆,伙伕和奴僕們才安頓下來,幾個人窩在後廚解決午食,每每這個時候,崔淨空便到了。




他在鍾府身份特殊,概因鍾夫子對他特殊的重視,還偶爾出現在端午、中秋的家宴上,本來下人們也拿他當主子看,可崔淨空平日裡並不如此,每月往東廚間放幾十文飯錢,和他們吃一鍋飯。




今日是粉條菜配著饅頭,油水不少,他正要如往常隨手從桌上抄起一碗,卻見一隻手自上蓋下來,半道截住了離他最近的那碗。




“喲崔秀才,對不住對不住,您吃另一碗吧!這是我給自己剩的,都喝過一口了!”




伙伕黝黑的臉上笑容憨厚,卻強硬的拱起手背,強硬扣著碗麵,崔淨空抬眼一瞟,沒有言語,只如他意端起旁邊那隻碗,回身向自己休憩的客房走去。




那個伙伕便不遠不近跟在他身後,見他關上門後,趕忙跑去給正站在庭院湖邊的鐘昌勳通風報信:“二少爺,我親眼見他進去了!”




鍾昌勳知道崔淨空已經落入了自己掌心裡,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於是拿一對綠豆眼斜對面哆哆嗦嗦的瘦小同窗,不耐煩道:“張祥,你到底下不下?非逼爺推你?想想你爹的腿——”




他拉長音,威脅之意暴露無遺,張祥一咬牙,一個猛子跳進了湖裡。




這個點兒,二姑娘正在西廂房亭子裡餵魚,見魚群朝她游來,臉上就溢滿了歡喜,她是個成天樂呵呵的痴兒,智力停滯不前。




勾心鬥角統統離她很遠,只有短髮的少年護衛離她始終三步之內,不近也不遠,默默守在她身後。




“有人落水啦!”




忽而,一牆之隔傳來呼救聲,本來還指著塘中一尾錦鯉給他瞧的二姑娘立刻換了天真爛漫的神色,不由自主驚慌起來,一手拽住短髮少年的袖子,哀求似的搖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