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做一次夢,退散白日的沮喪,重新拼湊出完整的自己,才有勇氣面對第二天,如果這幾個月他沒有做這個夢,在生活工作的極大壓力下,他大概撐不下去。
他哽咽著問:“你會再出現嗎?”
傅臨洲沒有回答,只是低頭吻他,唇齒交融發出曖昧的水聲,許久之後傅臨洲鬆開蘇宥,和他抵著額頭,然後說:“寶寶,我只能給你夢裡的幸福。”
蘇宥緊緊攥著傅臨洲的睡衣。
傅臨洲也抱緊他。
但是最後傅臨洲還是鬆了手,他撫摸著蘇宥的臉頰,說:“乖,安心睡吧。”
蘇宥一覺睡到天亮。
他揉揉眼睛拿起手機,才發現已經九點多,早就過了上班時間,剛想衝下床,又想起自己現在鼻青臉腫,根本不能去上班。
他穿好傅臨洲的外套,走出客房。
傅臨洲的臥室門開著,人不在,蘇宥站在門口,勾著腦袋看了看。
傅臨洲的房間乾淨整潔,極簡的黑色,一如他給人的感覺。
蘇宥走到樓下,餐桌上放著一盒活血化瘀的藥還有一張便籤紙。
【早餐放在烤箱裡,牛奶需要自己拿奶鍋熱一下,吃完早飯之後記得吃藥,保姆十一點半會去家裡做午飯。我已經讓姚雨幫你請假了,不用擔心。還有,如果實在想做事,我書房裡最右邊那臺電腦可以用,開機密碼是0806。】
蘇宥把寫張紙條反覆看了好多遍。
他想起小時候,爸爸去進貨或者媽媽學校裡忙的話,也會這樣給他留紙條。
吃早飯的時候蘇宥一直在琢磨這個“0806”是什麼意思。
是誰的生日嗎?很重要的人?和鈴蘭有關的人?
蘇宥猜了一大串,一直到早餐吃完,他才陡然想起來去搜索一下安騰的成立日期。
果然是八月六日。
他鬆了口氣。
松完氣之後他又覺得自己剛剛那副小肚雞腸的嘴臉很可惡,傅臨洲給他點甜頭,他就開始惡意揣度傅臨洲的善意了。
實在是不應該,蘇宥在自己的胳膊上抓了一下。
傅臨洲昨天的問話陡然在耳邊響起。
蘇宥立即放下袖子。
不能抓,不能再受傷了。
他不會用洗碗機,就自己把碗筷洗了,又把廚房收拾乾淨,然後就坐在沙發上發呆,他以為傅臨洲會給他打電話,但先等來的是劉琴的電話。
劉琴的聲音都是啞的。
“小宥,你知道簡初在哪裡嗎?”
蘇宥心裡咯噔一聲,看著自己的膝蓋說:“不知道。”
“昨天你們倆打完架,他回來之後又出去,到現在都沒回來。”
“我不知道。”
“小宥,你能幫小姨——”
“您怎麼不問我被他打成什麼樣呢?”
“小宥,你能回來嗎?小姨想見見你,小姨真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我不想聽。”
“小宥,你別恨小姨,小姨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月就四千多的工資,養兩個孩子不容易,一碗水端不平,你能不能體諒小姨?”
“那為什麼要把我接過去,為什麼要向外婆外公保證會照顧好我?”
“因為……”劉琴哭著說:“因為你父母的車禍賠償金。”
蘇宥怔住。
“因為當年賠了將近一百二十萬,喪葬墓地花了三萬多,二十萬給外婆外公,二十萬給你的爺爺奶奶,剩下你的那部分歸你爺爺奶奶保管。”
蘇宥的手都在發抖,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人告訴他這件事。
“你爺爺奶奶身體不太好,而且照顧著你大伯家的三個孩子,沒辦法再照顧你,於是找到我,答應給我五十萬,讓我照顧你到成年。”
“他們先給了我三萬,等我把你接過來之後,第一個月給了我一萬,第二月給了兩萬,之後就再沒消息,我跑到你爺爺奶奶家,你爺爺奶奶說你大伯得了肝癌,每天做透析,花錢如流水,能不能等你大伯好轉之後再把剩下的錢轉過去。”
“就這麼一年拖一年,一年拖一年,你都長大了,上高中了,那筆錢都沒影子。”
“我還要被你小姨夫罵,還要被婆家罵,都罵我裝體面人。”
“我有時候看著你,我心裡五味雜陳的,我心疼你這孩子,又覺得這一年一年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要用錢,你還要念高中,唸完高中讀大學。”
“也不是說你給我們家造成多大的經濟負擔,你是個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但我就是氣,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
蘇宥冷笑一聲,覺得荒謬。
“小姨知道錯了,這些年把氣撒在你身上,任由簡初欺負你,小姨知道錯了。”
蘇宥一直很想知道的東西,現在終於明朗。
為了錢。
他們都是為了錢。
甚至在長達十三年的時間裡,他們瓜分了蘇宥父母用命換來的賠償金,卻心照不宣地共同維繫著這個謊言。
“小姨,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在活在疑問和自責裡,我在想,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才會讓每個人都不喜歡我。”
“不是的,不是。”
“小姨,我很累。”
劉琴哭著說:“你能不能告訴小姨,你到底知不知道簡初的消息,小宥,你發發慈悲,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我讓他從安騰辭職,重新找工作,我保證之後再也不會讓他接觸到你。”
蘇宥長久以來的軟弱讓他幾乎動搖。
可掌心突然傳來一陣銳痛。
他低下頭,看到傅臨洲那張標籤條,一角抵著掌心的肉。
就好像傅臨洲對他說:蘇宥,勇敢一點,有我做你的靠山。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對劉琴說:“我不知道。”
他掛了電話,然後轉而打給傅臨洲。
傅臨洲很快就接通了,“怎麼了?阿姨沒去做午飯嗎?”
“傅總。”蘇宥突然喊道。
“嗯?”
“您在忙嗎?”
“不忙,你說吧。”
蘇宥猶豫片刻,然後問:“謝簡初的事,您接下來想怎麼解決?”
“怎麼了?”
“剛剛我小姨給我打了電話,給我講了一些事情,”蘇宥迅速抬高了音量,補充道:“我沒有心軟,也不是來求情的,我還是很恨他們一家,但我……”
“我來處理,蘇宥,你放心,我有分寸,他很快就會回家,可能要養很久的傷,但只是傷筋動骨,沒有傷到內臟,你也別擔心他會報復,總之,不用害怕。”
蘇宥安靜了很久,然後“嗯”了一聲。
“謝謝傅總。”
“還有其他事嗎?”
“傅總,您晚上回來吃飯嗎?我想做飯給您吃。”
這回換作傅臨洲突然安靜。
蘇宥心跳加速,等著傅臨洲的回答。
“回來。”傅臨洲說。
蘇宥笑得彎起嘴角,“好!”
傅臨洲放下電話,也忍不住笑了笑,他處理完事情之後給老嚴打了電話,“怎麼樣了?”
“傅總,我們剛剛離開工廠,他應該正在聯繫家裡人,照片也拍好了,”老嚴壞笑兩聲:“他要是還想正常生活,就絕對不敢報復。”
“好,辛苦了。”
下午傅臨洲處理完事情,就準備回去,姚雨的座機電話又打了進來,“傅總,有一位葉先生想要見您,他說他和您是校友,他叫葉湛清。”
“請進來。”
不多時,姚雨領著一位身著西裝風度翩翩的男人走了進來。
傅臨洲起身和葉湛清握手,“葉博士,好久不見。”
葉湛清長著一雙丹鳳眼,眼尾狹長,笑起來總帶著些勾人的意味,“是我來得太貿然,麻煩傅總了。”
“不會。”
姚雨幫葉湛清倒了杯茶,然後關上門。
“傅總,我這次是來尋求合作的,我聽聞您從德國引進了一個人工智能實驗室,我的團隊這兩年也一直在人工智能的理論領域深耕,不知道傅總有沒有意向,能夠讓我們團隊參與進去,您的實驗室需要最前沿的理論,我們需要實踐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