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月圓【全文完】
九月的一個晴朗週六,四個人做好約定,說要抽空聚個餐。
林秋宿睡完午覺,給林觀清發了個問號過去,示意自己是不是可以和謝嶼出發了。
林觀清勸阻:[你們自己再玩一會,現在我這裡沒空。]
林秋宿詫異:[不是吧林觀清,今天說好要吃飯,你和Shimmer另外有活動不帶我們?]
林觀清見他這麼躍躍欲試,準備給他一個成全。
[你要加入也行,你領導剛把廚房炸了,我在擦一牆壁的糖醋醬,正愁擦不完。]
收到這句話,林秋宿裝作網絡掉線不回覆。
他去書房找到謝嶼,對方剛加班加點處理完臨時的工作,問他要不要吃點什麼墊墊肚子。
“不了,我有點犯緊張。”林秋宿把下巴擱到謝嶼肩窩,“見到Shimmer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
謝嶼問:“像在準備面試?”
“畢竟之前在公司裡,他一直是我主管?”
林秋宿歪過腦袋,眼裡浮起苦惱:“我都想象不了他和林觀清待一起是什麼樣子。”
實習時他和沈光意的接觸不算深,是交談範圍僅限於公事的上下級。
而對方在公司的形象很鮮明,是個處事一絲不苟,言行有些冷淡的技術高管。
雖然自己從來沒有被沈光意批評過,但林秋宿聽過他口頭敲打其他人,甚至聽過他逐條反駁自家兄長的策劃案。
那時候林秋宿還想,沈光意好他媽酷,一顆心好像石頭做的,對林觀清的分析、解釋和協商都無動於衷。
現在轉頭一看,哦,這顆心會對林觀清這個人動一動。
“太荒謬了。”林秋宿感嘆,“謝嶼,你說他怎麼會看上我哥啊?”
謝嶼頓了下,道:“上次聽到這種句式,是Clear跑項目組值班,突然望向我說,小秋到底怎麼會看上你的啊?”
林秋宿笑起來:“你回答他了嗎?”
“他說他一直覺得你是那種對戀愛缺根弦,不太有熱情的男生。”謝嶼道,“我說對啊,他弟能開竅,主要靠我勾i引比較努力。”
林秋宿:“……你們沒在組裡打架吧?”
謝嶼道感覺良好:“我認為我們的郎舅關係蒸蒸日上,現在我都可以參加你的家庭見面會了。”
說完,他手機屏幕一亮。
林觀清言簡意賅:[現在空不空?你先來一趟。]
“你看,我說得沒錯吧?他甚至讓我先到場!”謝嶼道。
估計對面的林觀清來不及收拾狼藉了,開始在家裡抓壯丁,林秋宿倍感一陣無語。
他還沒來得及提醒,謝嶼又微妙地“嘖”了聲。
他直覺敏銳:“你哥讓我自帶橡膠手套、清潔劑和抹布,看上去沒什麼好事在等我。”
“我和你一起去。”林秋宿哭笑不得,“他那裡有點狀況,是需要搭把手。”另外一邊,林觀清把牆壁清理得七七八八,開始收拾地板。沈光意倒完垃圾回來,想過去搭把手,無奈沒有多餘的拖把,暫且杵在了旁邊。“你弟還有多久來?”他問,“我居然還說要給他做飯,做出來的全是廚餘垃圾。”
今天沈光意起了個大早,去附近的商店買完新鮮食材,又研究了很久食譜。
然而,他親自進廚房動手沒到半小時,因為錯誤地低估了開油鍋的具體操作難度,搞得滿地一塌糊塗。
“沒關係,我讓他晚點再過來。”林觀清道。
沈光意焦慮:“我還想好好表現,這下要怎麼辦?他會不會覺得我特別沒譜?”
“他在我手底下實習的時候,貌似有點怕我,也是我比較兇,不太像其他組長那樣嘻嘻哈哈。”
“這下我突然成他哥的男朋友,他大概會不太自在?你說他有沒有可能牴觸啊?”
林觀清道:“他實習那會兒在主管面前扮乖而已,私底下挺皮的,雖然性格也算軟,但沒那麼膽小。”
他繼而補充:“你不用擔心,做自己就可以,沒有人會牴觸。”
兩人交談之際,沈光意閒不住,一直在林觀清旁邊幫倒忙。
中途他不小心碰到地板上殘留的醬汁,自己還沒發現,留下來一長串鞋印。
林觀清見狀,含蓄地讓人歇歇,沈光意沒聽,於是又不小心弄碎兩隻陶瓷碟。
他見衛生弄得差不多了,甚至於還打算再接再厲,再嘗試做一次糖醋排骨。
這下林觀清終於忍不住,要沈光意去客廳裡,什麼也別做。
沈光意抿著嘴地坐了過去,時不時往對方那邊瞟,企圖抓住機會重新掌控廚房。
當他看到林觀清準備到超市買碟子,頓時躍躍欲試,然而林觀清對此瞭然,做了一定的預防措施。
“我們的信任已經脆弱到,你需要反鎖廚房了嗎?”沈光意匪夷所思。
林觀清拔出廚房的門鑰匙,道:“你答應好今天不碰燃氣灶了。”
沈光意辯論:“對啊,我不碰歸不碰,但你不能剝奪我進去的權利。”
他要搶鑰匙,林觀清沒有給,兩個人爭奪了一會。
沈光意對此很不服氣,把林觀清困在玄關處,幾乎是將人摁在牆前,去摸口袋裡的鑰匙。
林觀清想伸手去攔,又不願意太逆著沈光意,心說,要不然廚房就再炸一次……
就當他作勢要放棄的時候,大門傳來指紋驗證通過的聲音,忽地咔噠鬆開……
在林秋宿和謝嶼進門前,其實拎著伴手禮杵在門口,面面相覷地糾結過幾分鐘。
介於林觀清與沈光意在公司爭鋒相對過,也不清楚私下裡是如何相處。
萬一這對情侶不太和諧,那麼他們是裝瞎迴避,還是撮合調解?
糾結之際,林秋宿想著來都來了,再磨蹭下去也解決不了內心疑惑,於是對門把手上的識別器摁下指紋。“滴” 的一聲,他和謝嶼剛要往裡走,就不約而同地原地凝固。
剛被他們懷疑過感情狀態的兩個人,此刻正糾纏在一起。
沈光意還一手勾著林觀清的脖子,像是不允許對方離開,另一隻手摸向林觀清的風衣口袋……
要不是林秋宿習慣性地反手關上大門,背後已經沒有了後路,他這時候肯定帶著謝嶼落荒而逃了。
可惜他現在只能站在玄關處,震驚、無措又可憐。
原本他想好的開場白是“Shimmer老師,最近過得怎麼樣” ,眼前怎麼看都不太合適。
而更符合現狀的詢問是:“哥,你還好嗎?”
林秋宿茫然地張了張嘴,愣是哪句都沒說出來,再瞧著自己上司飛速抽身站正,與林觀清拉開了距離。
林觀清顯然也有點暈,但率先開口:“我要去買點東西,Shimmer是問我拿鑰匙去廚房……”
“買什麼?線上買了讓人送來吧。”謝嶼應聲。
他再說:“正好四個人湊齊,你讓Shimmer一個人應付我們,那多不好意思啊。”
林秋宿搭著謝嶼的胳膊,把男朋友往前一推。
“而且Island拿好了裝備來幫忙打掃廚房,Shimmer,要不你陪我院子裡澆花?我看到有幾朵木芙蓉快被曬蔫了。”
沈光意接下他的話茬:“行,那我正好溜溜狗。”
因為不管住加加的話,庭院裡的綠化容易被它啃咬破壞,所以沈光意不怎麼把它直接大大咧咧放出去。
“什麼,你養了寵物嗎?”林秋宿瞬間集中注意力。
沈光意擔心他怕狗,解釋:“是一隻比格犬,養了好幾年了,有點活潑但從來不咬人,我會看著點它。”
幾個人說話的動靜不小,已經驚醒了趴在樓梯上打盹的加加。
它的視角里,有兩個年輕人造訪自己的新家,和自己的主人有說有笑,便飛奔過來陪主人一起迎接朋友。
它一向比較認生,放往常不可能主動與陌生人互動,但因為情緒比較激動,這次剛見到林秋宿,就在人家腳邊打了三個滾。
正當沈光意準備給它繫繩,林秋宿就蹲下去,一點也不害怕地摸了摸加加的背。
“哥哥,我可以抱它嗎?”
林秋宿儼然把澆花的事情拋到腦後,欣喜地詢問沈光意,還套近乎地換了對方的稱謂。
對此,謝嶼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因為這隻瘋狂吐著舌頭賣萌的狗,林秋宿迅速和沈光意拉近關係,開始一口一個“哥哥”,一口一個“秋秋”。
經過新哥哥的同意,林秋宿找謝嶼商量:“等下個月Shimmer出差,我想照顧加加幾天!”
謝嶼閉了閉眼,心想,自己來這裡上桌吃飯的代價未免太沉重了點。
不過他看著林秋宿燦爛又期待的表情,還是選擇揹負了這一切。
到傍晚,院子的木桌上擺滿了食材,他們支起燒烤架,煮好鴛鴦鍋底,再打開一瓶冰酒。
初秋的天氣到了夜間舒適涼爽,晚風吹過來,攜有庭院裡的鮮花清香。
家常菜變成煮火鍋,沈光意趁機展現身手,給林秋宿涮毛肚。
只是涮到一半,他礙著還有點侷促,忘了毛肚幾秒能熟,為避免林秋宿吃完肚子痛,多煮了足足兩分鐘。
隨後,林秋宿咬著毛肚,發現口感堪比皮筋。
“好吃嗎?” 沈光意好奇。
陪林秋宿和加加玩了一下午飛盤,他體力隱隱透支,顧不上考慮形象是否該保持端正。
他從而嗓音微啞語調輕盈,是在公司裡見不到的放鬆姿態,又帶了點有心接近的小心翼翼。
林秋宿支起耳朵看向他,願意被他接近:“很好吃。”
“話說你們什麼時候私下有接觸的?為什麼我原先半點沒發現?”謝嶼打聽。
林觀清回答:“你泡我弟弟的時候,我也半點沒發現。”
謝嶼扯了扯嘴角:“這裡又沒外人,你怎麼還捂著不說?”
說完,他挑釁:“不會是你對象不讓吧?”
“在你入職之前。”沈光意道,“有次我在機場偶遇你倆,那天我也是來給林觀清送行。”
“那麼久?!”林秋宿頓了下,“我也想提問,你們誰追的誰?”
“論主動,起初好像是我。”沈光意轉頭朝戀人確認,“對嗎?”
林觀清說:“應該算我追你吧,溯源到最開始,是我約你飯後喝酒。”
沈光意聳了聳肩膀:“你只是找我說了一堆公事。”
“Clear從沒和其他人邊談工作邊喝過酒。”謝嶼新奇道,“有策劃提過幾次,被他說公事就在工位聊,合著背後搞雙標?”
林秋宿起鬨:“喔——林觀清,你是看人決定裝不裝正經?”
林觀清道:“當時有樁合作不太愉快,Shimmer滿臉不想配合,說實話我擔心過雙方對接會出問題。”
沈光意微挑眉梢:“所以你來討好我?”
“本來我是想和你認真提醒,別因為情緒影響進度,但看到你垂著腦袋走過來,是有了一點私心。”
林觀清回憶著:“這麼說我是雙標了,我那時候想多開解你一下……覺得你鬥志滿滿的樣子更好看。”
沉默地聽他說完,沈光意端起酒杯,與林觀清的酒杯碰了碰。
喝完一口,沈光意轉移話題:“問完我的,那Island你呢?怎麼這麼豁得出去,對我們弟弟下手?”
謝嶼撩開眼簾,說:“什麼?現在變成你和林觀清一起考核我?”
“算了,你的心路歷程好像不是太難想象,我聽林觀清抱怨過,反正就是從嘴硬要做好人到逐步不樂意做人。”沈光意揶揄。
林秋宿搶答:“都怪我過於招他喜歡,他只能對不起林觀清了。”
謝嶼對於這份感情一路上的種種遞進,沒有多分享,只是不假思索地附和著男朋友的重要發言。
他笑著開口:“小林同學說得對。”
提起這個,他再道:“大舅子,找個機會好好彌補你吧,改天我和你弟出國結婚,連著婚禮一起辦了,邀請你和Shimmer一起坐在主桌。”
林觀清聞言沒有立即表態,慢慢夾起一塊蝦滑,擱在謝嶼的碗裡。
“趕緊吃吧。”他道,“晚上是不是還要為了新項目加班?不吃飽哪有力氣過這夜生活?”
謝嶼垂下眼,盯著半生不熟、緊急營業的蝦滑,慢慢嗤笑了聲,然後碗裡被沈光意夾了塊肥牛。
沈光意說:“夜生活可以更豐富點,引擎上自己能處理的就順手做了,別給中臺部門增加Kpi。”
謝嶼:“……”
很好,這個家裡,林觀清這個壞批有隊友了。
就在他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又被林秋宿撈來幾片魚片。
“謝嶼,直勾勾看著我做什麼?”林秋宿彎起眼睫。
隨即他輕快地說,“不吃飽的話當不了新郎呀。”
望著林秋宿狡黠的眼睛,謝嶼勾起了嘴角:“也對。”
在林觀清和沈光意自顧自閒聊的時候,他傾身過去,低聲地湊在林秋宿耳邊又說了幾句。
謝嶼道:“這裡沒建禮堂,不好演習怎麼宣誓,不過晚上能模擬下洞房花燭。”
林秋宿耳尖發紅,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害羞,聽完後故意遮掩似的,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
正逢酒釅花濃,再過幾天就是中秋,天上的月亮也趨於圓滿。
不遠處有人在辦室內的音樂會,聲音算不上吵鬧,偶爾有流暢的琴聲飄進來,曲調悠閒又爛漫。
兩瓶酒在時不時的碰杯聲裡見底,林觀清和沈光意打著哈欠,牽住狗打算洗漱睡覺。
“需要幫忙嗎?”沈光意停步,問著身後的兩個人。
“沒事,今天很開心,多喝兩杯不會怎麼樣。”謝嶼架起醉醺醺的林秋宿。
他們落在後面,搖搖晃晃地踩過後院鋪著的石子路。
林秋宿不停地嘟囔謝嶼的名字,再被隔壁傳來的音樂吸引,很輕地低低哼唱。
朦朧的月色下,林秋宿語調含糊,謝嶼卻清晰地分辨出了字詞……
“給你我義無反顧的長長和久久,給你我多年以後仍握緊的手。”
“給我你轟轟烈烈的渴望和溫柔,給你我未經雕琢的天真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