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銀灰



 這使林觀清遲遲無法放心,即便住宿在學校裡,也要隔三差五請假出來,看看林秋宿到底過得好不好。


 林秋宿其實不想給對方帶來困擾,也在極度的缺乏依賴之際,害怕這樣下去對方會厭惡自己。


 而且阿姨開始當著他的面,說他是沒人要的拖油瓶,還講林觀清總有一天受不了他這個累贅,斷了他的生活費送到福利院去。


 或許這在大人嘴裡是一句挖苦,可年僅八歲的林秋宿當真了。


 那時候他可憐兮兮地向老師請教,這裡的福利院往哪裡走呢?自己要去提前瞧一下新的放學路線。


 時隔多年再回顧,他聊起這個,沒了那些恐懼感,只覺得當時真的非常脆弱,也很容易上當受騙。


 不過是別人幾句用來挑撥的刻薄話,他彷彿陷入風雨的溫室花朵,瞬間被粗暴地摧折。


 懷疑自己不被堅定選擇,也懷疑哥哥不會堅定選擇自己。


 “還好沒有跟林觀清開過這個口,否則他要被氣死。”林秋宿笑著感嘆。


 從林秋宿說起自己被稱為拖油瓶開始,謝嶼的臉上沒了笑意,聽到他如此調侃,沉默半晌後才出聲。


 “你擔心被他嫌麻煩,所以後來不和他講了,是麼?”謝嶼問。


 林秋宿說:“不能否認有過這個因素,主要還是自己長大了,他想讓我黏人一點,我也沒辦法跟他肉麻。”


 謝嶼頓了下,一改慣常的散漫語氣,淡聲道:“抱歉,不應該和你提這個。”


 “如果我不想說,可以永遠悶在心裡。”林秋宿說,“但我今天想嘗試講出來。”


 他彎起眼睫:“我能收到花很高興,發現傾訴其實也很高興,希望你的心情和我一樣好。”


 怕對方強行附和,林秋宿扭過頭,想觀察謝嶼是什麼表情。


 然而他剛有一點動靜,就被謝嶼伸出手揉了揉腦袋。


 “很榮幸你的好心情裡有我一份。”謝嶼說,“攤上一個不擅長表達感情的哥哥,你這些年忍受我司員工忍得太辛苦了。”


 林秋宿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撐起這個家不容易。”


 謝嶼勾起嘴角:“獎勵你一下吧。”


 林秋宿:???


 等等,為什麼剛表揚一句,環節就跳到獎勵了呢?


 再者說,clear早就不是《燎夜》的主策,island怎麼還替前任員工照顧家庭?


 “現在天氣很好,你想不想去追一下太陽?”謝嶼問,“我的副駕駛缺位乘客。”


 林秋宿喃喃:“我本來要去圖書館還書,然後打算去實驗室工作,寢室裡還有兩件衣服沒有洗……”


 只是書本可以明天再歸還,工作可以明天再推進,衣服也可以明天再洗曬。


 可頭頂晴空萬里的好天氣,眼前眉眼鋒利目光溫柔的人,明天不一定能再來。


 他怔了怔,卻藏起少年心事,絕口不提留戀。


 林秋宿只是抱起獨屬於自己的大捧玫瑰花,和謝嶼說:“但你可以教壞我。”


 以前他在高中走廊往外望,這個節日的街邊,時不時有人攜一枝紅玫瑰匆匆地赴約,不明白那些人怎麼滿臉幸福。


 後來他途徑大學的鮮花訂購窗口,也曾對購買花束的顧客很不解。


 那麼虛無縹緲的東西,那麼容易凋謝的東西,分明無法被緊緊抓住,也無法被久久保存,為什麼他們如此前仆後繼?


 現在林秋宿對此有了答案。


 他敢於爭取的愛太少了,敢於接納的愛太少了,擁有過的愛也太少了。


 他不知道這是多迷人的存在,發生的每分每秒都讓世間陶醉。


 而他如今終於頓悟,成為了為此著迷的眾生之一。


 林秋宿還說:“謝嶼,我也想獎勵你。”


 謝嶼問:“獎品是什麼?”


 林秋宿道:“你不想教壞我的話,今天可以算作是,我自願跟你私奔。”


 謝嶼愣了一會,繼而笑起來:“果然沒名分是吧?”


 “你要把我留下嗎?”林秋宿微微歪過腦袋,詢問。


 謝嶼回答:“不,我想要教你壞得很徹底。”


 ·


 情人節過後的整整半個月,傅遲都在生氣,要不是沒有謝嶼的聯繫方式,真想警告那人離自己善良乖巧又聽話的竹馬遠一點!


 “我不懂你怎麼學會了夜不歸宿,而且第二天還翹課!翹了整整兩節課!”傅遲說。


 林秋宿低聲說:“因為那個老師從來不點名嘛。”


 傅遲沉痛地講:“你怎麼能欺負一個老實人,他甚至還是你的老師?!”


 “對不起哦,下次不會了。”林秋宿說,“我不小心玩得太晚,第二天頭暈腿軟,真的起不來床。”


 聽到林秋宿的用詞,傅遲本來表情嚴厲又痛心,忽地變得微妙起來。


 林秋宿也跟著意識到了什麼,急忙撇清:“我沒有做那種事!”


 他再想到自己之前上網查到的信息,依舊感到震驚並難以接受,雖然項圈這種東西,如果用在謝嶼身上好像還挺性感……


 但皮鞭真的犯法了吧?!


 林秋宿思及此,立即捂住腦袋,試圖把回憶起來的大尺度圖片統統刪除。


 而傅遲欲言又止,打算一邊看著林秋宿一邊講話,但剛轉頭就將脖子扭了回去。


 傅遲事到如今依舊難以置信:“你那天不光開了山道,還跑去染髮!小秋,你身體不好,應該儘量少接觸這種化學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