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有幸 作品
第13章 螢火
女人會意,說:“你倒是挺有不耽誤別人的自覺。”
長桌的另外一邊,林秋宿聽到有人竊竊私語。
“說什麼拼搏事業都是場面話,談戀愛又不耽誤升職加薪,他只是光長了一顆心,見誰都不會動。”
“你如果還不甘心,就再去告白一次嘛。”
“我是傻逼嗎!他上次直說了對我沒感覺!靠,奇恥大辱!”
林秋宿站在他們前面,感覺十分迷幻,因為對話的兩個人……
都是男生。
在他的成長環境裡,愛慕同性是一個需要壓抑和掩蓋的話題,更別說付出行動。
但在這裡,一次又一次令他打翻了固有印象。
“被拒絕很正常啦,沒有什麼好羞恥的。”那人如此安慰著同伴。
林秋宿同樣這麼覺得,可是那個被拒絕的男生並不能平靜。
他回答:“我沒那麼玻璃心,還是知道自己只是一廂情願,人家沒義務給我回箭頭的。不爽的不是這個,而是謝嶼這個人……”
同居已經有一個多月,林秋宿沒覺得謝嶼為人有哪裡值得抱怨,不禁豎起了耳朵。
“可能是因為他一直待在高位者的位置?他發我好人卡的時候,就算說得滴水不漏,我也能感覺到那種隱形的不平等。”
男生總結:“他不止是不喜歡我,而且不在乎我的喜歡。不過吧,這事兒也沒法怪人家,誰讓他從小就擁有了太多東西。”
說白了謝嶼就是家世太好,自身也優秀,幾乎完美的成長環境使然,日積月累中早已養成矜貴和倨傲。
他確實待人風度,但這是純粹是因為良好的教養,順手讓彼此都能保持體面。
至於對方究竟作何感想,難受還是狂喜,這對他來講並不重要。
要說包容,這也確實是包容,只不過居高臨下,有著一個俯視的角度。
他風度翩翩地得知對方的歡喜,又波瀾不驚地擱置在旁,別說是放在心上了,甚至有可能早就拋到腦後。
今天的生日會上,林秋宿也隱隱約約能感覺得到,眼前這個圈子裡的人和遊戲項目組的態度不一樣。
他們對謝嶼不止熱情,更多的是恭敬與討好,互相之間存在默契的距離感。
吃飯的時候,林秋宿坐在謝嶼旁邊,其他人向謝嶼獻殷勤,自己被跟著說了幾句好聽的場面話。
然而林秋宿還處在謝嶼居然被同性告白過的震驚中,沒怎麼留意,應付過後就低頭吃飯。
其他人也沒怎麼注意他,直到謝嶼側過頭,主動與林秋宿講話。
“今天的菜不合胃口?”謝嶼問。
林秋宿回過神來,急忙回答:“沒呀,蠻好吃的!”
宴會的晚餐是分餐制,廚師訂好大家的菜單,提前規劃再單獨裝碗,一個人一份,免去了鬧哄哄轉桌夾菜的困擾。
林秋宿覺得這裡的魚籽蝦凍膏和香煎羊肚菌很好吃,碟子裡的很快吃完,再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
然後在不少人暗戳戳的打量中,謝嶼將自己的那份原封不動投餵給了少年。
到這一步,本來已經足夠教他們詫異了。
然後他們眼睜睜看著林秋宿對雪花雞淖蹙了蹙眉,似是不習慣這種口味,就偷偷把餐碟挪給了謝嶼……
不僅如此,謝嶼還面色自然地吃掉了林秋宿的“剩菜”。
壽星趙居竹錯過了這兩人的小動作,一抬頭,發現有幾個朋友神色恍惚。
他還以為飯菜準備得不夠好,讓人有需求直接和後廚提,今天準備的食材非常充分。
“不不不,這、這頓做得真的很好。”有人緩慢說完,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趙居竹:???
·
邀請的客人們大多數精力充沛,正是有精力但沒處浪費的年紀,能和趙居竹玩到一塊兒去。
今天大家在別墅裡待到深夜,等到了十二點鐘,圍成一團開開心心地唱生日歌。
三層的大蛋糕最後被分得半點沒剩,地面散落著禮花和各種桌遊紙牌,可以想象場面有多麼吵鬧。
有的人沒有留宿,見差不多開始散場了,便盡興地讓司機來接。
告別聲、嬉鬧聲和偶爾的八卦討論聲,庭院裡吵得沒有清淨,而林秋宿握著勺子挖冰西瓜。
庭院有一條很長的室外走廊,他獨自坐在臺階這邊,兩條勻稱筆直的長腿懶洋洋地往前伸,望著不遠處其他人互相飆歌。
過了會,他收到林觀清日常發來的問候,又掃了兩眼親哥的碎碎念,繼而切出了對話頁面沒理睬。
沒想到林觀清現在手段多,被冷落了有的是辦法繼續騷擾自己。
很快謝嶼就坐到他旁邊,淡淡地講:“clear說你小沒良心,在我這兒玩得樂不思蜀,不搭理他苦口婆心的提醒。”
這時候林秋宿正好在翻手機日曆,按照最開始約定的期限,距離林觀清回來大概還有十多天。
謝嶼不經意間掃到他的頁面,頓了頓,慢悠悠地嗤笑了聲。
“他好像有點誤會,你明明把他記得很牢啊。”
林秋宿:“。”
事實上確實不是誤會。
前幾天自己真把這人忘了,剛收到林觀清刷存在感的留言,才匆匆想起來的。
於是就隨便計算一下自己在謝嶼家裡還可以待多久……
林秋宿收起手機,說:“他怎麼好意思和你說我沒良心,誰讓他發我垃圾信息的。”
他微微晃著腿,一邊用勺子戳著西瓜,一邊小聲告狀。
他還給謝嶼看林觀清所謂的提醒,那是兩篇公眾號文章的分享鏈接。
《家長必須叮囑大學新生:不反對你風花雪月,但務必守住這三百四十六條底線》
《了不起的爸爸媽媽,請轉給你的孩子!別讓一時糊塗,留下一生傷痕!》
謝嶼:“…………”
雖然已經被告知過是垃圾信息,但擱在眼前,頗有衝擊力。
密密麻麻的底線,都快向《刑法》看齊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眼角含著幾分幸災樂禍,被咬牙切齒、感到惱火的林秋宿碰了碰手肘。
“你讓他不要亂髮這種東西了。”林秋宿忍無可忍地說。
他有點心煩意亂,冷著臉補充:“我沒有要談戀愛,他怎麼這麼愛操心呢?”
謝嶼轉頭看他,散漫道:“你現在要想找對象,不會有學校和家長反對,沒什麼需要避諱的,指不定大學裡就會有喜歡的人。”
林秋宿低著頭,欲言又止地咬住了嘴唇,好像有難以啟齒的心事。
謝嶼以為自己的話戳到了林秋宿的禁區,愣了一下後,就想著換個話題。
但林秋宿小心翼翼地說:“沒什麼興趣,其實我覺得談戀愛……容易讓人變成笨蛋。”
謝嶼:?
因為林秋宿說得一本正經,模樣有點呆,又有點可愛,落在他眼裡,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為什麼?”他沒嘲笑對方的異想天開,很耐心地詢問。
林秋宿發愁:“我高中同桌就是這樣,自從有了女朋友,就和變了一個人似的。”
高中校園裡,一群學生本就是知慕少艾的年紀,三年朝夕共處,萌生情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林秋宿著實處事單純,感情方面如同一張白紙。
而且那個時候,他的心思全部放在學習上,不關心周圍八卦,對班級裡的曖昧動向有點遲鈍。
這就導致了高三期間,同桌和前桌已經陷入熱戀,他待在旁邊毫無所知,以為兩人只是異性好友。
直到這對情侶逐漸膽大包天,在他面前做出了違背校規的舉動。
這把三好學生小林同學嚇得不輕,還被迫成為了他們卿卿我我的保護傘,每天替他們膽戰心驚地放哨。
“他寫卷子的時候,動不動就會突然發呆,還有老師在上面講課,他只盯著他女朋友的後腦勺,然後發出很詭異的笑聲。”
林秋宿認為這個行為在觀感上就很白痴,並且莫名其妙,難以理解動機,感覺同桌的智商在呈指數狀下滑。
後來同桌成績變差,學也學不進去,更是佐證了林秋宿的想法。
腦子已經被一些不可名狀的廢料堵住,知識進不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