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5 章 太子政及冠
秦王子楚猶豫了一會兒,在太子政直起身體的時候,他突然將太子政抱在了懷裡,輕輕拍了拍太子政的後背。
太子政一愣。
眾大臣皆驚愕。
子楚道:“政兒,為父對你有諸多不慈,幸虧有朱襄和雪姬養育你。”
太子政低聲道:“君父對政兒很好,沒有不慈。”
子楚笑道:“朱襄天天罵我只管生不管養,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
太子政不做聲。
子楚道:“將來要好好奉養你舅父和舅母啊。他們一定是天底下最重視你的人。”
太子政的聲音更低了:“嗯,政兒知道。”
子楚鬆開懷抱,道:“好了,來,跟為父來。”
他牽著太子政的手,一步一步走向更高處,進行最後一個步驟,祭天祭地祭祖先,祭拜這秦國的萬事萬物。
自此,太子政及冠。
……
此時,五國正蠢蠢欲動。
已經近十年沒有遇到蝗災。這麼大規模的蝗災更是幾十年未遇。東方五國低估了這次蝗災的威力。
蝗災肆虐後,五國皆欠收。
之後又大雪封地,救荒的作物不能在雪地中種植;地上能果腹的鼠兔等動物也幾乎絕跡;植被先經過蝗蟲啃噬,現在又被大雪凍死,也沒有什麼可吃的。
蝗蟲甚至會啃噬桑麻等植物纖維,一些庶人連衣服都沒有了。
以前他們還能拿些枯草來填充被褥衣服,現在什麼都被蝗蟲啃光了。他們不僅飢餓,還還冷。
又餓又冷之下,有許多庶人倒在了這個寒凍。
死的人一多,疫病就來了。
就像是久旱之後多會有蝗災,蝗災之後必有大疫一樣。
可笑的是,當有大批大批的人凍死餓死的時候,原本尋不到的老鼠突然出現。
飢餓的庶人立刻抓捕老鼠果腹,又沒有柴火可用,只能生吃,於是染上了鼠疫。
鼠疫讓更多人死去,引來了更多的老鼠。這些老鼠再次被快要餓死的庶人生吞,然後又有更多的人患上了鼠疫。
五國國君和貴族這才慌了起來。
不過他們也不是很慌。
疫病和饑荒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這時候只要轉移國內矛盾就行了。
朱襄前世的歷史中,秦國的蝗災也是“蝗蟲從東方來,遮天蔽日”。
但這個時間,年幼的秦王與剛執政的呂不韋正在賣爵籌糧食,而趙國派李牧去打燕國,燕國在被趙國打,魏國正在給魏王舉行喪禮,韓王和齊王什麼都沒做。
至於楚國,蝗災與他們關係不是很大,所以沒有理睬很正常。
那時候還沒有救荒作物,也沒有朱襄提前通知,東方的受災程度比現在更嚴重。但他們也什麼都沒做。
現在他們倒是準備聯合起來做一些事了。
起因是郭開對趙王偃的提議。
“君上,現在趙國因蝗災絕收,愚民怨念極深,又皆頌朱襄。君上為何不以迎回朱襄為名,出兵攻打長平郡?長平郡多糧,能解趙國糧困。聽聞在長平郡居住的都是趙人,他們一定心向趙國。或許趙軍一到,他們就開城門投降。”
趙王偃聞言十分贊同,立刻召開朝議,準備出兵。
趙國眾卿大夫也眼饞長平郡的糧食,但不敢擅自出兵,便提議趙王聯合五國一同出兵。
其他五國皆損失慘重,連燕國都放下和趙國的仇恨,加入了盟軍。
齊國原本不想出兵,但在其他四國威脅不給它賣糧食後,也只能出兵攻秦。
長平郡沒有長平君。
而且就算長平君在長平郡,如果長平郡危急,長平君也會提前撤離。趙人不可能迎回長平君,長平君也不會回去。
天底下所有士人都明白這一點。
長平君的外甥秦太子政今年及冠,秦王子楚為太子政舉辦了秦國曆史中前所未有的盛大冠禮,再次確認了太子的穩固地位。
太子政必定是秦王,長平君怎麼可能離開秦國,與自己唯一的血親為敵?
可趙國平民不知道。
他們真的很愚蠢。
沒讀過書,不認識字,甚至沒走出過村子。
他們的腦子除了生存空空無也,不會懷疑。趙王派人給他們說什麼,他們就愚蠢地信什麼。
他們真的以為自己打下了長平郡,就能把長平君朱襄公迎回來。
聽聞朱襄公在秦國斬殺了蝗神,所以秦國今年沒有多少人餓死。
朱襄公還威懾了疫神,所以秦國今年也沒有瘟疫。
只要朱襄公回到了趙國,趙國肯定也不會再有蝗蟲和瘟疫。
朱襄公還是農神的化身,他能讓趙國地裡長出吃不完的糧食。趙人從此不會再擔心飢餓。
沒有果腹的食物,沒有遮身的衣物,趙國甚至沒有給庶民提供足夠的糧餉和武器。
趙人卻自發踴躍參軍,哪怕沿路喝血水,吃死屍,也要跟隨龐煖去打長平。
龐煖心裡十分煎熬。
他知道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謊言。這群趙人就是被趙王派去送死。
就算長平郡打不下來,只要這群飢餓的趙人死了,趙國的危機也解除了。
但他毫無辦法,只能硬著頭皮領著這群人去送死。
按照趙國朝堂的要求,他們會把得病的人編入先鋒。這樣就能把瘟疫傳染給長平郡。
這樣做,既能驅趕本國的疫民,還能削弱秦國。
龐煖懷著沉痛的心情,點了一批趙王已經列好名單的將領,讓他們領著有過半的兵卒來自瘟疫地區的趙軍,去攻打長平。
他則帶著另一支兵,和其他四國盟軍匯合。
秦國很快得知了五國的動向。
秦王子楚命令王翦和李牧回淮水之南。王翦攻打楚國,李牧舟師攻打齊國,瓦解五國聯盟。
廉頗和蒙驁為主將,迎擊五國盟軍。
太子政找到了朱襄。
“舅父,君父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太子政沉著臉道,“舅父且留些時日,與我一起去勸君父休息好嗎?我來監國,舅父照顧君父的身體,讓君父休息。”
他咬了咬牙,道:“君父若是不同意,我們、我們就把君父關起來!”
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巡視秦國關中關東受災嚴重的地區,在戰時也要做好春耕的朱襄聞言,露出了一個太子政看不懂的笑容。
好像是苦澀,好像是驕傲,又好像是縱容般的無可奈何。
“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政兒啊,在秦國危急關頭,誰能讓秦王休息?”
“我不能,你也不能。”
“夏同他,是王。”
太子政沉默良久,嗚咽點頭。
“嗯,君父是王。舅父……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