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167、趙姬訴無辜(二章半合一,249w營養...)

  "誰準你玷汙我舅父的名字。"贏小政感受手背上的疼痛,感到很痛快。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做。就連大贏政遇到那種事都強忍了下來,頂多只是將她幽禁,之後還要為了一個"孝"的名聲,強忍著將她放出來,榮養一生。

  身為兒子打母親,就算母親再過分,最後都是兒子不對。

  舅父也經常告誡他,男子天生比女子身強力壯,所以男子不應該打女子。

  男子不應該打女子,兒子不應該打生母。誰這麼做,就該被天下人唾棄。

  但他真的很痛快。

  太痛快了。

  為何你要置我於死地,因為你是我生母,我連抽你一巴掌都不能做?

  憑什麼?!

  嬴小政出乎意料的舉動,令趙姬捂著臉頰不敢置信地呆如木雞。

  其他宮人聽到響聲抬頭一看,也迅速跪了下去,把臉貼在地上,慄慄危懼,如將隕深淵。

  太子居然打王后?這件事絕對不能傳出去,所以他們這些人還有活路嗎?!

  "哼。"贏小政冷哼了一聲,拿起一旁的瓷瓶。

  舅父研究鍊鐵的時候,順帶研究了怎麼燒製陶瓷。

  之後鐵的產量更高了,陶瓷也燒了出來。

  好的陶瓷需要一種叫高嶺土的特別土壤,還要加入骨灰等材料,特別貴重。秦昭襄王將宮中器具換做陶瓷後,生氣時都捨不得砸東西了。

  但趙姬的脾氣可不小,宮殿中陶瓷器具時常"被下人打碎"。

  看在陶瓷就是舅父和工匠一起研究出來的臉面上,她碎多少東西,宮裡總會給她補齊,只是訓斥她幾聲,若砸多了,就給她全換成結實的銅器。

  贏小政左手拎著細頸花瓶,往抽了生母一巴掌的右手上一砸。

  花瓶應聲而碎,他的右手被砸得通紅,迅速腫了起來。

  嬴小政眉頭微皺,將紅腫的右手一握,碎片劃破他的手掌手指,令他整隻右手鮮血淋漓。

  趙姬看著嬴小政自殘這可怖的一幕,張嘴大口大口地吸氣,驚駭得連連後退。

  "阿母,你還記得你為何丟棄我嗎?"贏小政感受著自被舅父舅母養育後,從未感受過的疼痛,眉頭舒展,露出懷念的笑容。

  他被舅母揍時其實也雷聲大雨點小,揍完後褲子一提眼淚一抹,繼續頑皮。有時候他連眼淚都不會哭出來,就是嚎得大聲。

  這種疼痛,真是好久未見了。

  "你不記得,我記得。我生而知之啊。"贏小政懷念的笑容越發燦爛,"你還記得我阻攔你與別人廝混被你責打嗎?你還記得那些僕人把我推進泥裡,你坐在臺上指著我謾罵嗎?你還記得......"

  贏小政想起了幼年時飢餓的感覺,舔了舔嘴唇。

  "僕人都輕視我,我每日只能喝稀粥。我向你告狀,你怎麼說的?呵,若不是還想著君父接你回去,你早把我掐死了,你是這樣說的,不是嗎?"

  贏小政用血淋淋的手指指著自己的腦袋:"你那時候不就知道,我生而知之,記憶力非常好了嗎?你那時候可是罵我怪物啊。怎麼,十幾年過去,你忘記我是個怪物了?"

  "阿母啊,你說的謊還需要找證人來證偽嗎?你的一言一行我全都記得,全記得哦。"

  "還有,你所說的那質人,是你曾經指使著要擄走我舅母為奴的那個嗎?他早就被我殺了。舅母的仇,我怎麼會留到現在都沒報?"

  "你若不是我生母,若不是舅父心善,你還能活到現在?"

  趙姬不斷後退,身體貼到了牆壁上。

  她想了起來,想起了這個少年年幼時的模樣。

  尋常孩童還懵懂無知的時候,她這個兒子說話已經很有條理。

  年幼的他,已經顯示出暴虐,總會對自己身邊的人喊打喊殺,還威脅自己,不準自己與其他男人親近。

  她原本沒想丟掉兒子。因為她還想著已經回到秦國的秦公子會想起這個兒子,接她回去過好日子。

  只是這個兒子是個怪物,太可怕了。

  無論她怎麼責罵,無論其他僕人怎麼欺辱,他居然連哭泣都很少,只會用一雙仇恨的眼神瞪著其他人,好像他真的懂什麼是生死,真的想要殺死那些欺辱他的人似的。

  一個孩童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這不是怪物是什麼?!

  所以她害怕了,迫切地想要逃離這個怪物。

  原本她是想將這個怪物殺死,但她害怕這個怪物被殺後會變成鬼怪取她的性命。

  這時她得知了弟弟居然還沒死,趕緊將怪物丟到弟弟門口,將禍害轉移到弟弟家中。

  她想弟弟與他有血緣關係,怪物一定能把弟弟當做自己禍害。她把鬼怪轉移到血親身上,就能逃離詛咒。

  這個時候的人都相信鬼神巫蠱。她做了萬全的準備,不僅僅將怪物丟掉,還請神婆巫人來家中做過法,確保災禍會轉移。

  誰想到,那個怪物不僅沒有成為災禍,還當上了秦太子?自己那沒用的弟弟居然傍著自己好不容易生出來的貴子當上了長平君,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趙姬恨啊!

  "你,你是怪物!怪物!"

  趙姬怕急了,她慌張地摸到身旁小小的瓷器水缸,朝著嬴小政砸去。

  贏小政不閃不避,讓水缸砸破了他的額角。

  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滑下,水潑了他一臉,混著血液將他半張臉染紅。

  他知道這個水缸缸壁很薄,砸一下也沒什麼。

  要與趙姬徹底斷絕母子關係,又不被"孝"字束縛,這點傷不算什麼。

  "我還記得我離開時,你不是請了人在家裡燒符紙嗎?"贏小政往前踏了一步,"你還餵我喝下符水,說我以前是中邪了,只要我喝了那碗符水就會好。待我喝了符水,你就會對我好,不再責打我。你還保證,以後不會再和其他男人廝混,我們一起等君父回來。"

  "不,你當時保證的是,待我睡醒,你就帶我去找阿父,我們一起逃離邯鄲,去秦國,去咸陽。"

  "我那時都相信你。"贏小政低下頭,又往前踏了一步,"不,不,不是我相信你,而是除了你,除了阿母你,我還能信誰?我只能依附你活著,除了你,我還能信誰?!"

  所以他喝下了那碗符水,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待他醒來的時候,他就穿著單薄的衣服被丟棄在舅父門口。

  趙姬被滿臉滿手鮮血的嬴小政嚇得真的哭了起來。

  現在的贏小政就像是惡鬼,被殺死一次後從墳地裡爬出來的惡鬼!

  她抓著身邊所有能拿到的東西向贏小政砸去。

  贏小政有的避開,有的用手擋住,有的不避不讓。

  很快,嬴小政的臉頰也被劃破了,左手流出了血。

  "生母要殺我,我怎能避?"贏小政嘆息道。

  這時,門被大力地撞開。

  贏小政回頭,看到守門的宮人被荀子用柺杖使勁地抽打。

  "小杖則受,大杖則走!政兒,我對你的教導你都忘了嗎!"荀子大罵,"快過來!"

  贏小政不由自主朝著荀子跑去,被佝僂的荀子用寬大的衣袖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