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蛙南瓜子




    嬴小政自信道:“舅父等我好消息!”



    雪姬見贏小政帶了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回來。那群人說著嘰嘰咕咕聽不懂的話,身上有可怕的文身,吃法用手抓,十分不愛乾淨,更不懂什麼禮儀,彷彿野人一般,十分不滿。



    她掐了朱襄一把,抱怨朱襄不攔著。



    朱襄道:“政兒自己想要訓練護衛,你掐我做什麼?



    雪姬又掐了朱襄的胳膊一把:“政兒才多小?他玩鬧過度,你該攔著。若他想要護衛,大可讓君上和夏同給。”



    “他就是想訓練一支只聽從他命令的人。”朱襄道,“他的老師是李牧,練個兵輕而易舉。”



    雪姬皺眉:“那也可以選良家子弟,那群人”



    雪姬想著那些人的文身就毛骨悚然。政兒怎麼能將這種人帶在身邊?還不如北邊的胡人看著像人。



    朱襄知道中原人見不得越人的習俗,雪姬覺得不舒服很正常。



    不過政兒難得要挑戰一項從未做過的事,即便被雪姬掐,朱襄也要支持政兒。



    朱襄想,這種事,原本歷史中的秦始皇也沒做過吧。不知道他家政兒會不會真的騎馬親征。



    作為長輩,他心裡肯定是不願意贏小政上戰場。刀劍無眼,上了戰場就可能發生意外。但嬴小政真想立戰功,培養一批忠心耿耿的勇猛護衛,確實很必要。



    就算嬴小政不上戰場,這群勇猛的越人侍衛,大概也不會如宮廷侍衛那群勳貴子弟,秦始皇遭遇幾次行刺,連一個兇手都抓不到。



    雪姬雖然很不滿嬴小政帶回來的“野人”,但她不滿也就擰一下朱襄胳膊上和腰間的軟肉。讓她給正動力滿滿的嬴小政潑冷水,雪姬是肯定不會做的。



    嬴小政如此努力,都考慮要不要和這群人同吃同住了,雪姬怎麼忍心阻止他?



    不過朱襄阻止了嬴小政和越人同吃同住。



    贏小政不是將領,他是這群越人的“主人”,所以不應該用將領對待兵卒,國君對待賢人的方法去對待這群越人。



    這不僅不會讓已經習慣當奴隸的越人感激,還會讓他們看低嬴小政。



    而且贏小政將來還會有許多勳貴子弟作為近侍。這個世界的地位差異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嬴小政如此對待越人奴隸,將來他要如何對待勳貴侍衛?



    嬴小政被朱襄點醒後,便只派人教導他們秦國的話語和文字,每天去他們面前晃悠一圈,在他們心中確定“主人”的地位。



    待這群人在死亡和飢餓的威脅下,學會了秦國的話語和簡單的秦國文字,能與贏小政直接交流後,贏小政才直接訓練他們。



    體能訓練,紀律訓練,忠誠訓練這些秦軍早就在使用了,朱襄頂多給一些不太有用的建議。



    比如一些趣味訓練。



    贏小政只要決定做一件事,無論再困難,都會倔強地做到底,直到成功或者徹底失敗。



    現在他全心全意投入只屬於他自己的護衛的訓練,朱襄擔心嬴小政太累,他便將嬴小政手中吳郡郡守的工作接下。



    如果他不接,贏小政白天訓練,晚上批改文書,也能把工作做得很好。



    “但我就是讓你每日好好休息!朱襄把嬴小政的腦袋敲得梆梆響,“你就不能聽話,勞逸結合嗎?!”



    贏小政晃了晃鐵一樣結實的腦袋:“我勞逸結合了,想睡的時候就在睡。”



    “到你想睡的時候,都已經快天亮了!朱襄真是想把贏小政按在膝蓋上揍屁股。如果不是嬴小政已經長大了,他一定會向雪姬告狀。



    這孩子進入叛逆期的症狀,就是天天想玩命地工作嗎?



    這是什麼可怕的卷王叛逆期?!



    朱襄想到嬴小政那個同樣喜歡當卷王的父親,氣不打一處。



    都是夏同的錯!看他遺傳的什麼鬼基因!



    “阿嚏。”子楚攏了攏身上的裘袍,雙手捧著暖爐,看向東南方,“不知道朱襄、雪姬、政兒可好?”



    肯定比你好。”蔡澤捏了捏鼻間,道,“如果朱襄知道你又生病了,不知道會多傷心。”



    藺贄也沒好氣道:“只是勞軍而已,讓給你那些兄弟又如何?難道他們經過一次勞軍,就能在軍中樹立聲望,越過你了嗎?”



    子楚苦笑:“你們都念叨了多久了?我也沒想到勞軍那日居然天降大雨。將士都在雨中站著,難道要我獨自離開嗎?”



    “你可以說雨太大,擔心將士生病,讓他們趕緊收隊,而不是和他們假惺惺地在雨中傻站著。藺贄對朋友從來不吝嗇噴灑毒液。



    子楚道:“當時氣氛太好,我就順勢而為了。”



    蔡澤嘆氣:“你一個順勢而為,又在床上躺了半月。”



    子楚低著頭道:“我知錯了,下次我一定先躲雨。他真沒想到只一場雨,就能讓在床上躺半月。他也嚇到了。



    秦軍將士對他的好感,遠遠比不過他的身體重要。



    如果他離世,恐怕政兒得走逼宮的方式繼承王位了。



    “我這次去魏國,聽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子楚趕緊轉移話題,“你們知道嗎?



    魏無忌居然向趙王請求,去雁門郡戍邊!”



    蔡澤:“哦。”



    藺贄給了子楚一個鄙視的眼神。



    你得知消息,還能比我們兩人早?



    子楚乾咳一聲:“我當然知道,你們肯定已經從在趙國安插的探子那裡得知了這件事。但有一件事,你們絕對不知道。”



    蔡澤道:“哦?”



    藺贄道:“我不信。”



    子楚得意道:“聽聞是朱襄給魏無忌寫信,勸說魏無忌為趙國戍邊!”



    蔡澤:“”



    藺贄嘴張大了一會兒,然後抿嘴笑道:“聽你這麼一說,確實是朱襄能做出來的事。”



    蔡澤深呼吸了一下,道:“我還以為魏無忌自暴自棄,原來是朱襄慫。”



    子楚十分得意。他就說,這件事連他們都不知道。因為探子也不會拆開朱襄的信看,而魏無忌看信的時候是獨自一人。



    “你怎麼知道的?”藺贄好奇道。



    子楚道:“魏王來拜見我,我與他聊天時,提起魏無忌曾經與他寫信,信中寫了這個內容。”



    子楚冷笑一聲,道:“他想讓魏無忌回魏國。”



    蔡澤挑眉:“他真是厲害,用得上魏無忌的時候就讓魏無忌回來,覺得沒有危險了驅逐魏無忌。”



    藺贄道:“魏無忌拒絕他,倒是終於有一點配得上信陵君的名聲了。”



    即便魏無忌是魏公子,被魏王如此磋磨,也太沒有骨氣了。



    至少他這個老莊傳人覺得不喜歡這樣的人。



    子楚道:“魏無忌說,他回到魏國之後也會繼續被猜忌。而他被猜忌,一定會讓魏國有識之士對魏王有意見,分裂魏國朝堂。所以他就去為趙國北邊打胡人了。抵抗胡人南下,也是保護魏國。然後他說,這是朱襄告訴他的。”



    藺贄大笑:“朱襄說到魏無忌的心坎上了。不過沒想到魏無忌一個富貴公子,居然真的下定決心要去北邊。”



    蔡澤道:“趙王似乎還沒有同意。”



    子楚道:“當然。魏無忌畢竟是魏國公子,讓魏無忌掌兵,趙王那個心胸,恐怕還是有些害怕的。”



    蔡澤道:“既然是朱襄的願望,我們是否應該幫助一下魏無忌?”



    子楚笑道:“我告訴你們這件事,就是正有此意。魏無忌若去了雁門郡,恐怕再也不會回魏國,魏國從此不足為懼。”



    此次他勞軍,是廉頗將軍覺得自己年紀大了,恐怕打不了幾年仗,請求秦王給他一個機會再立點軍功,去攻打韓國。



    所以如果子楚不親自去勞軍,確實對他自己聲望沒有任何影響。



    廉頗當然天然地站在他這一邊。



    但正因為如此,子楚才決定去。



    廉頗是朱襄的長輩,曾經在趙國也對他照拂挺多。廉頗說自己可能是最後一次出征,子楚怎麼能不親自去勞軍?



    廉頗攻打韓國,把魏國嚇得不輕。



    魏王堂堂一個國君,居然親自來拜見子楚這個秦太子。



    要知道戰國太子多是消耗品,常常作為質子派往國外。就算不是質子,戰國的王太子也幾乎沒有什麼權力,國君想換就能換。



    堂堂國君居然親自來拜見秦太子,還以君臣之禮對待太子子楚,即便魏王存了挑撥秦王和太子關係的心思,他此舉也太過貶低自身。



    此舉堪比韓王親自為秦昭襄王披麻戴孝哭喪了。



    子楚接待魏王時,心中譏笑不已。



    魏王寧願對一個秦太子卑躬屈膝,也不願意好好對待一個從未展現出對魏王王座野心的親弟弟。



    愚蠢如趙王都已經醒悟,將國事託付給了平原君。魏王還不如趙王。



    如今的趙王對比六國君王,居然算得上明君了。



    魏王拜見秦太子,不僅沒能挑撥成功秦王柱和子楚的關係,還讓因為忙過頭有些失眠的秦王柱開心地多吃了一碗飯,睡了一夜無夢好覺。



    秦王柱沒有忌憚子楚,只是羨慕子楚,自己當秦太子的時候怎麼沒有這種好事。



    即便是他君父在位的時候,如果有他國國君以君臣之禮待他,君父也會樂呵呵地多吃一碗飯,不會忌憚。



    魏王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