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9
江漣到底是想讓她活著,還是想讓她去死啊?
但也說明,他是真的慌了。
周姣閉上眼睛,仔細感受內心湧起的愉悅感。
這些天,她擔驚受怕,四處逃竄,不敢睡覺,不敢在一個地方久呆,割傷自己的掌心,穿陌生人的衣服。
她所經歷的一切痛苦,都在江漣慌亂的那一刻,煙消雲散了。
她就這樣愉悅微笑著,對江漣說道:
“別過來。你往這邊走一步,我就往前挪一釐米。”
江漣冷冷盯著她,身上散發出的森寒氣壓,使天台硬生生結了一層薄冰。
他開口,聲音伴隨著極為混亂、極為狂躁、極為冷漠的嗡鳴聲:
“我為什麼要在意你的死活?”
話是這麼說,他卻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你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麼關係?你真以為,我對你的氣味欲罷不能?對你氣味著迷的,是另一個人類,原本的江漣。”
他視線冰冷,像是要順著她的視網膜將她扒皮抽筋:“我對你的氣味,一點也不感興趣。你威脅不到我。”
周姣笑了:“真的嗎?”
她舉起那隻受傷的手,幾乎是立刻,江漣的視線就釘在了那隻手上,目光又冷又熱,直直地刺進她的掌心,像是要從她的傷口裡掏出血肉來一般。
她扯下手上的繃帶,當著江漣的面,丟在了地上。
江漣的視線立刻隨著繃帶而上下移動,彷彿上面有可怕的磁力一般,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珠不去看它。
好半晌,他的視線才從那條繃帶上撕下來,由於動作過於緩慢,周姣甚至覺得,他的眼珠和繃帶之間還黏著一縷縷半透明的細絲。
周姣饒有興味地問道:“這就是你說的不感興趣嗎?”
她好像把他逼急了。
他迫視著她,雙眼急劇充血,爬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猩紅血絲,每一根血絲都是暴怒蠕動的腕足。
有那麼幾秒鐘,他看上去像要因不可名狀的癲狂而無法維持人形一般。
江漣一字一頓:“你到底,想幹什麼?”
周姣微笑道:“我要你後退。”
江漣眼神森冷,似乎下一秒鐘就會裂開鑽出恐怖的觸足,直接把她從天台上推下去。
然而,他卻慢慢地往後退了一步。
那一刻,周姣的心跳快極了,一絲絲難以言喻的爽感從她的神經末梢炸開。
——太爽了!
怪不得有人喜歡飼養野獸,給不馴的野獸套上繩子的過程,真的爽得令人頭皮發麻。
江漣一直緊緊盯著周姣的表情,見她臉上露出愉悅的笑意,眉眼間的戾氣幾乎快要壓抑不住,立刻上前一步。
周姣頓時斂起笑意,呵斥道:“後退!”
空氣凝固,氣氛像被凍住,充滿了某種一觸即發的緊繃感。
江漣的聲音冰冷到極點,已經不太像出自人類的發聲器官:“你不會跳下去。”他頓了半天,才緩緩說出後半句話,“你,不是這樣的人。”
他蔑視人類,對人類毫無興趣,認為這是一種渺小、骯髒、腐臭的生物。
即使對周姣的氣味著迷,也認為她不過是鯨吞時的一條小魚,不值得他分心關注。
但現在,他卻開始分析她的性格,說出“你不是這樣的人”這種富有人性的話語。
作為人類無法理解的高等生命,他開始嘗試用人類的思維,去探索和了解她的一舉一動。
這似乎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
周姣卻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
她眼中閃爍著甜美卻惡劣的笑意,語氣輕快地說道:“你出現之前,我有工作,有住處,有存款,跟大多數普通人一樣平凡而快樂地活著;你出現之後,我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不僅丟掉了工作,失去了住處,所有存款被凍結,還被你到處追殺,你不知道我壓力多大……我做夢都想從這裡跳下去。”
全是謊言。
——她甚至懶得掩飾這是謊言,聲音裡愉悅的笑意幾乎快要滿溢出來。
她是如此惡劣,用自己的性命愚弄他,用他發狂的反應取悅自己。
任何一個有尊嚴的生物,都不會聽她的話,站在原地。
畢竟,她不會跳下去。
他能嗅到她對活下去的渴望。
她求生的慾望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強烈,不然也不會擺脫他觸足的控制。
而且,相較於求生本能,她的靈魂更加堅強不屈。
當他扣住她的頸骨,看著她的面色一點一點地發紅發青,隨時有可能死去,她卻沒有示弱求饒,也沒有痛哭流涕,而是拼盡全力放手一搏。
他其實並不在意她當時說的話,真正令他鬆開手的,是她瀕死卻仍然遊刃有餘的神情。
那一刻,她散發出來的香氣,令他頭暈目眩恨不得貼著她狂嗅,直到胸口塌陷下去。
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選擇跳樓這種死法?
他有一千個她不會往下跳的理由,卻始終不敢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