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無支祁(一)
“……姜家的傳信上怎麼說的?說他們有個弟子,出手不知輕重,不小心打傷了晴妹,我火急火燎地趕過來一看,晴妹根本沒什麼大礙……我來都來了,不能白跑一趟,總要討個說法。”
“他們答應得好好的,說讓徐知遠那個師妹過來跟我賠個不是,誰想這什麼師妹,壓根就不是個吃素的。她今早倒規規矩矩地來了,賠完禮,跟我一攤手,說‘不是’賠完了,玉珏呢?”
奚泊淵說著,深吸一口氣,“提起這個玉珏就離譜,此前我在伴月海碰上徐知遠,問他徽山有沒有什麼修煉的好洞府,他一直跟我支支吾吾的,我後來跟他說,他要為難就算了,他又說不為難,隨後給了我這塊玉珏,結果你猜怎麼著?這個玉珏,是他師父的遺物!”
傳音石那邊“唔”了一聲,問:“姜家姜瑕?”
“是,姜瑕的遺物!”奚泊淵道,“你說這個徐知遠,你哪怕就是個耗子,你怎麼著吱個聲兒啊?是遺物你不早說?你嘴長著是個擺設嗎?”
“但我能怎麼辦?那什麼師妹跟我討玉珏,我被架在那裡了,只能跟她解釋,這玉珏是我跟徐知遠借來的。好了,最離譜的來了,那些姜家子弟裡出來一個姓汪的,好像是明月崖的大弟子,他說那什麼師妹也不佔理,平白霸佔了個洞府……唉,我也沒怎麼聽懂,終歸他是為我說話,還說要跟那師妹比一場,她贏了,才算她有理。”
“我想這個姓汪的少說也是個大弟子,怎麼著都不該弱吧?結果他那個師妹,連劍都沒拔,就把他的佩劍給崩了。”
奚泊淵越說越氣,負手在屋中來回踱步,傳音石就懸在他的肩頭。
他本就生得高大,脾氣又不怎麼好,見他這樣光火,一旁的竹杌與蘇晴窗都不敢說話。
奚泊淵:“我真的不明白,你說你既然是個廢物,那你強出什麼頭?我讓你為我出頭了嗎?我長眼睛,是專為看你這種廢物出醜的嗎?連我這種稀鬆二五眼都能看出你那個陣符畫得歪瓜裂棗,平白給人倒灌靈力逆了陣,他飛出結界那口血就差沒吐我臉上!”
“後來我又聽那什麼師妹說,她當日誤傷晴妹,好像是因為念了劍引訣?唉,可能是我耳朵被姓汪的那口血給糊住了吧,不知道聽錯沒有,這什麼師妹,好像一直拔不出劍?她陣術分明不賴,鬧不明白為何……總之,聽她那意思,晴妹當日受傷,姜昱珩也有責任,就是晴妹她姑父……唉,我被他們攪得一團亂,這會兒腦仁兒還在疼,這徽山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傳音石那邊笑了一聲:“眼下知道後悔了,你當初那股憐香惜玉的勁頭哪裡去了?”
奚泊淵看蘇晴窗一眼。
他這人有個毛病,最見不得女人哭,尤其是親近的女人,奚家嫡脈這一輩沒幾個女的,奚泊淵又還沒娶妻,最親近的,大概就是這個他看著長大的蘇表妹了。
他覺得自己疼妹妹是應該的。
奚泊淵解釋:“我剛到徽山,晴妹一見我就哭了,帕子都哭溼了好幾條!”
“那怎麼?你是嫌她費帕子?”傳音石那邊的聲音淡淡的,“行,我給你捎幾條過去,銀子算你的。”
奚泊淵:“……”
“你多少提醒她,修什麼劍道,改修帕子道不成了?一輩子哭了不愁沒帕子用。”
蘇晴窗聽了這話,忍不住了,“奚琴哥哥,我還在旁邊呢!”
奚琴頓了一下,似低低笑了一聲,又道:“哭溼幾條手帕罷了,你就要為她強出頭,改日竹杌老兒的酒葫蘆被姜家人砸個粉碎,你是不是該把徽山夷平了?他們兩個,一個帕子精轉世,一個葫蘆精託生,你……”
不等他說完,竹杌也忍不住道:“琴公子,老朽也在旁邊呢!”
他接著擺出一副長者姿態:“叫老朽說,表小姐平白拿人遺物,之後被人打了,她那不是活該麼?淵公子還非要為表小姐評理,老朽攔都攔不住。”
奚泊淵一聽這話,想起竹杌那幅老神在在吃茶品茶不管閒事的樣子,轉頭拿手指他:“你就會看我笑話。”
蘇晴窗委委屈屈地解釋:“其實那日,我一聽說玉珏是遺物,就想把它還給她了,可姜遇當時非要攆我走,語氣也不怎麼好,我才……而且,姑母和木晗表姐似乎很不喜歡她……”
奚泊淵罵完一個,轉頭罵另一個:“哦,你知道是遺物?你知道是遺物我來了你一個字不說?你也是屬耗子的嗎?還讓我給你評理?老子是閒得沒事幹,倒欠你、你——”
蘇晴窗望著他,眼眶一紅,又快哭了。
奚泊淵“你”了好幾聲,沒“你”出個所以然,最後頹然在一旁坐下,對奚琴道:“真的,我在徽山是一日也待不下去了,要不咱倆撤吧。”
奚琴答得乾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