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Med-Ferry收購案(八)
經鴻不懂藝術,只隱隱約約知道木心好像是一個知名的畫家。不過反正閒來無事,經鴻便走了進去。
門口的簡介上說,老人臨終的時候在譫妄中見到了美術館的設計方案,只評價了七個字:“風啊、水啊、一頂橋。”
經鴻咂摸著這幾句話,開始了這趟隨性的旅程。
先是生平館,按照時間段分四個部分,1927-1943在這座小鎮,本來童年富足,後來卻在戰火中幾度遷移,1945年前往上海學習繪畫,因為反對內戰被學校除名、被國-民-黨通緝,遠避臺灣,1949年前才回到上海。之後工作、避世、畫畫、迫於生計再次工作……1971入獄,所有畫作被焚燬,幾根手指被折斷,寫了長篇《獄中筆記》,出獄後的第一件事便是修繕人民大會堂。1982年去了紐約繼續學習,生活始終拮据,其間回到已經闊別52年之久的故居,卻發現已經面目全非,痛心不已,寫了首詩,結尾是“永別了,我不會再來。”後來小鎮的掌門人修其祖屋、喚回主人,於是,2006年,79歲的他接受家鄉的邀請回到這裡,在回憶中的孫家花園度過晚年,直至2011年離開人世。
一生好像頗為傳奇。
後面則是繪畫館、文學館。
經鴻不懂,但基本審美總歸是有,看著那些墨跡山水,經鴻也有一點兒沉浸在了它們當中。
在一面牆前,經鴻停了好一會兒,一幅幅看牆上的畫。
不遠處,一個年輕的姑娘和她的媽媽一邊看,一邊聊天。
年輕姑娘好像很懂,對她的媽媽說:“木心其實是個畫家,不過啊,現在這個人名氣最大的不是畫,也不是生平,反而是一首詩哩。”
她的媽媽是江南人,講著一口溫柔的方言,問:“哦?哪一首詩?”
年輕姑娘也切換成了好聽的吳儂軟語,道:“叫《從前慢》,因為被寫成了一首歌。”
於是她的媽媽又繼續問:“那這首詩寫了什麼呀?”
“我找一找哦。”小姑娘似乎在用手機搜索內容。過了會兒,她好聽的吳儂軟語又響起在了繪畫館裡:
“記得早先少年時,大家誠誠懇懇,說一句,是一句——”
她的媽媽聽著,經鴻也隨意聽著。
小姑娘一直唸了下去:“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聽到這句話時,經鴻突然有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他突然止住目光,越過肩膀,向自己的身後看去。
而後他就發現,他身後,對面的那面牆壁下,周昶也剛好轉過身子,向他這邊看。
四目相交。
他們兩人,明明都不知道對方也在,卻非常莫名地,在室外的江南煙雨與室內的寫意山水中,在聽到“一生只夠愛一個人”這句話時,同時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