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二百二十六回:日暮途遠

    無論如何,那位大人要他自己去尋找答案。

    而至今為止,他唯一知曉的只有那姑娘的名字。就算名字,也是那位大人告訴他的。它也許是真,也許是假,也許是閻羅魔信口捏造……但這些不重要,目前朽月君還不認為有必要去分辨。

    “舍子殊,這是你的名字。”

    他對她——對該被稱呼為舍子殊的女人,如實相告。

    朽月君莫名覺得心中煩悶,便撂下杯子,從二樓一躍而下,徑直朝著舍子殊消失的方向去了。他的速度很快,沒多久便追上了她。現在,她正俯坐在河岸邊的青石上,朝著平靜的水面“顧影自憐”。

    捉摸不透的女人……若她真的能被稱為人的話。她望著水面,打量著那虛幻的自身,面色平淡,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是在回憶自己那毫無眉目的過去嗎?誰知道呢。當朽月君的倒影出現在她的視線裡,她也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早已預料到這一幕似的。

    這倒是令朽月君更為不快了。

    “外面的江湖一定很精彩吧?”他揶揄著。

    “與這裡沒什麼不同。”她如此回答,“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皆為過眼雲煙。”

    “真是豁達的理念!”朽月君說不出是在讚許,還是在調侃,“只可惜你連自己是真是假,是虛是實,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我就在這裡。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說到這兒,舍子殊將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那裡會傳來怎樣的心跳,朽月君不得而知。一般失憶的人都會感到焦慮,感到惶恐,急於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或至少無助地坐在原地,露出頹然的樣子。可這舍子殊太過特別,她心裡似乎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像個偽裝成失憶的女子一樣。但朽月君也清楚,她不是,這一點才令人尤為惱火。

    都記不得自己是誰了,怎麼還這麼優哉遊哉的?倒是表現出一點慌張的樣子啊。

    沒勁。

    朽月君不理會她,上前兩步站在她旁邊,然後用手憑空撥撩,池中的蓮花蓮葉便自覺地分離到一旁,露出一大塊清澈的水面。他伸出手,吹去一片火紅的花瓣,它輕輕落在水池中,在未曾平息的水面上激盪出新的波紋。待那些漣漪趨於平靜之後,水面上竟然顯露出了不屬於青蓮鎮內的鏡像。

    舍子殊難得露出些許驚訝來,這讓朽月君莫名感到舒心了些。

    “這是誰?”她問湖裡的人,“這是什麼法術?”

    “算不上什麼特別的法術。”他有些小得意,“這裡所呈現的一切,都是我所知曉的東西。只不過我大發慈悲,將它們明確地展示出來借你解悶罷了。裡面出現的人,幾乎都是與我建有咒令契約之徒,多是妖怪,也有人類。或者是我做了些手腳,留下氣息的人,也能將其呈現在蓮花池上。喏,這是我近來比較看好的一個傢伙,他會有大作為的。”

    於是舍子殊認真地盯著水池看。裡面是位裝束普通的男性,黑色為主,稻草金為點綴。他的行頭與一般的江湖人士沒有太大差別,唯一不同的,便是他腰間那柄武器。一般的刀劍都是直來直去的,哪兒有彎如月鉤似的武器?就算是彎刀,也太過誇張,何況它還很長呢。

    大約是出於好奇,舍子殊將自己的手緩緩伸向池中。

    剎那間,天空的色彩都發生了變化。朽月君錯愕地抬頭,發現整座青蓮鎮的天空都變成了血似的猩紅,全然沒有了黃昏柔和的樣子。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因為他的晃神而怔在原地。他很快反應過來,立刻低下頭,發現池中的景色變化得飛快,每一幕場景都不曾在眼中停留能產生印象的時間。飛速切換的景色變成了不斷閃爍的色塊,讓人眼花繚亂到想吐的地步。這一切沒能持續太久,舍子殊忽然發出一陣短促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