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一百五十九回:危言竦論

    ……這次也可以嗎?

    方才的慌亂讓他們不知誰將燭燈打翻了,燈油撒得滿地都是,火焰順勢蔓延。寒觴說過這火不會輕易熄滅,而周圍也不存在什麼易燃物,這一攤火光就在這兒靜靜地燃燒著。空間內更多的黑暗被驅散了,數不清的偶人整整齊齊地順著牆,碼得層層疊疊。僅僅是火光範圍內所讓他們能看到的,就已有四十有餘的偶人。不知為何,它們的眼睛都齊刷刷看向這邊。它們究竟是在凝視謝轍和如月君,還是這位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訪客呢?

    這位訪客,僅有一隻眼睛。他的左眼被幹淨的白紗布包裹著,在火光下泛著暖光。但他的另一隻眼睛冷冷的,從神態到色澤都是。那是一種冰冷的深藍,像深沉的海,像深遠的天,像深邃的夜。從那僅有的一隻眼眸中,謝轍讀出了些許索然,些許輕蔑。他烏黑的中發末梢垂在肩上,修身的衣裳顯得莊嚴。但一件外衣鬆鬆垮垮掛在他身上,下一刻就會滑下去,襯得又相對隨意了。

    “你是何人?!”謝轍震聲道。

    “有趣,這該是我說的話才對。好一齣反客為主。”

    如月君說:“一定是無庸家的人。”

    不用如月君說,從他的這份從容還有說話的內容,謝轍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來。他的手已經握住了劍柄,隨時準備拔劍而出。那人只是淡淡地看著他們。他算不上高,甚至比謝轍要低一點,可他刻意垂著頭,自下而上的目光像是略微出鞘的匕首般閃著冷芒。他是人嗎?還是妖怪?謝轍一時半會不能作出準確的判斷,只覺得毛骨悚然。

    “月黑風高夜,就是六道無常入室行竊的時機嗎?”

    “是嗎?我是光明正大進來的唷。”

    如月君的態度倒是輕鬆,謝轍卻覺得自己一背冷汗。他瞄了一眼門口,不知何時門已經關上了,他自然一眼看到那先前不存在的新符咒。門被鎖了,他可能不是從那兒進來的。謝轍又望向另一側,火光的邊緣觸及那裡,他能勉強看到牆壁上有豎直的、不均的輪廓,可能正是槐樹所嵌入的部分。在那裡,有一個巨大的開口,至少能容納一人探出身子來。謝轍忽然就明白了,那裡是一處靈脈,這個人是從那邊過來的,而不是門口。

    如月君的膽子倒是夠大。趁那人還未回話,她繼續說道:

    “每一個偶人身上都有來自生者的物品。我先前只聽說無庸家對妖怪下手狠毒,就連自己的式神也只當工具使喚。沒想到,對人類的屍體也百般侮辱,真是惡劣。”

    “我們似乎還沒有關於保護妖怪的律法,”那男人微挑起眉,進了一步,“別說妖怪,就連家畜也沒有。狗若因看家護院遭歹人刺死,是既定的命運;貓若受了傷不再能捉老鼠,也是說換就可以換的。養什麼就要將什麼養老送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