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二十三回:清明在躬

    吟鵷大概有些失望吧,水無君也猜不透她是什麼心情。這種事,本該直接將一個解決方案擺在檯面上,而不是拉著當事人到處亂跑,何況情況還很特殊。但對她而言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了。最好還是直接帶她親自見那個人,才能得到最快的定論。

    “我們要找的人,在一座高高的山上。那座山很高很高,不好上去,但我們有辦法。”

    吟鵷又點了點頭,幅度很輕,不仔細看都以為她沒聽見。無所謂,水無君就當自己帶著一個小啞巴,自言自語便是,無所謂她聾不聾。但吟鵷的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水無君能感覺到,這是一種實實在在的注視。她可能還是希望自己多說點什麼。

    “他是我的……一位老朋友。”水無君儘可能說得籠統,“是個仙人,被人們稱為凜天師。他的原名叫凜山海,你家修習風水陰陽,可能有人略有耳聞,他是凜霄觀的弟子。我生前和他不算太熟,他那時也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後來我成了走無常,他悟道成了仙人,早年仍遊走於世,雲遊四海,依然幫著眾生驅邪逐妖。他既沒有飛昇成仙,也沒有為民而死,但不少地方也有了他的祈福神廟。仙人的壽命終歸是有限的,他便找到一處避世的山峰閉關。啊,說是閉關,只要有人能上去求他,他還是會見的。我早些年找到他,求他將他學會的仙術再教給我。若不是他無法出關,我會直接帶他來見你,而不是拉著你見他。”

    吟鵷輕輕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關在院中久了,對自由的體感也變得不鹹不淡。何況多數時候,她們走的是靈脈,不知不覺間就已經離鄉很遠了。對她而言唯一的遺憾,便是不僅無法與堂妹通信,就連她的信,自己也收不到了。唉,鎖信的箱子定會被一通亂翻吧,雖然家裡人也是為自己好,但按他們的性子,八成也不會按原來的順序排好。算了,回去以後自己再重新排一遍,順便一一回顧一番。過去最為孤單的時候,她就是這樣挺過來的。

    但她帶了一幅畫出來,是堂妹十五歲那年畫的。她成年那年,也是自己成年那年。

    十五歲的筆鋒依然稚嫩,何況聆鵷沒正經學過畫畫。但紙上仍能辨認出兩個年輕姑娘的面孔,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她們拉著手,都笑著。背後是兩棵桂花樹,樹上有鳥。聆鵷說,它們在唱歌,她們都在唱歌。

    幾年過去,紙有些泛黃、變脆,顏料也略微褪色了。她很想掛在牆上,但還是拿去壓了箱底,現在才拿出來。不是因為不喜歡,是實在太喜歡了。

    那一年,娘還活著。不過生辰那天,她就開始提相親的事了……

    或許一切都重來一遍,她會做出的仍是同樣的選擇。她為這樣“沒有良心”的自己感到憤慨不已,卻絕不會改變。軀體的自由不是自由,靈魂才是。但母親、家庭,乃至這整座江湖,都用一種無形的枷鎖將她牢牢桎梏。

    葉家算是好的。三從四德的規矩在如今的江湖好像沒有太多市場了,可某種類似的束縛從來沒有停止它對女人的摧殘與迫害。相夫教子是女人與生俱來的某種使命,這很奇怪。就連那些闖蕩江湖的女俠,人們提起的無非也是她有沒有相公,何許人也,支不支持她當今的事業。若是沒有,又會說:“啊,這種身份這種事,果然不會有男人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