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六回:因隙間親

    “確實。”謝轍點點頭。

    “然後她們就一直吵,一直吵。堂姐平日很少說話,一口氣說這麼多字就不斷地咳嗽。喉嚨疼了也不停下來,沙啞著嗓子也不讓母親。她說,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知道自己不要什麼。她的人生還很長,機會還很多。但她母親說她自私,只想著自己。”

    寒觴樂了。

    “到底是誰自私啊。還不是某些當媽的為一己私慾,還以為對孩子犧牲了多少。這種人我見太多了,一個兩個都自以為是——對自己孩子尤甚,彷彿只把他們當做物品,由著自己性子來,不聽話就不樂意,自己被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把孩子活生生養成了白眼狼。啊我不是說你堂姐……”

    “嗯,我知道。其實她母親……生病前也是隨和又溫柔的人,病得越重,人越偏執。她早年家裡也忙,嫁過來以後,三天兩頭也和丈夫見不了幾面。二人分頭跑生意,給人看宅看墳的,累壞身子,落下病根。我們都尊敬她,吟兒也在信裡說過,其實她明白母親的苦心。可是為時已晚……”

    她走了。

    死於她女兒那聲歇斯底里的吶喊。

    紅事未辦,白事先行。誰也沒想到事情落成了這樣的結局。吟鵷的母親確實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平日裡她從來不說也不會想的。只是吟兒一直聽話,一次的忤逆頂撞就讓重病的她無法接受。她也是在氣頭上,不該說的使勁說,包括這些年來家裡為她付出的錢和人力財力、時間感情。家母真是算賬的一把好手,記性偏偏好得不行。原本是出於好意,也原本她為自己孩子付出根本就不在乎,可在當時的情況下對吟兒來說,如報賬般刺耳,如索命般壓迫。她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她沒有惡意,只是想讓母親安靜下來,也聽聽她說的話。

    母親是安靜下來了,卻也永遠沒辦法再聽到她的聲音。

    家母的死狀慘不忍睹。她所聽到的版本,不知是誇張後的結果,還是已經加以潤色了。七竅流血是必然,比起當年接生婆的模樣有過之而無不及。更甚的是,她的鼻腔內還有一些灰白色的膠質,就像……融化的大腦一樣。

    驗屍官剖開她的身子,當即嚇得魂飛魄散。她的內臟是固液混合的血肉,只能憑藉對器官錯位前的位置來推測它曾經是哪部分,而無法根據外形判斷。

    她的內臟溶解了,空留一副皮囊包裹著潰爛的血肉。

    吟鵷不用、也不能再與誰拜堂了,甚至不能出門。她被鎖在家裡,連親人也難以探望。

    為了她,聆鵷準備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