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二十七回:無從下口

    “這東西……怎麼審?”

    的確,這東西和她見過的、審過的“人”太不一樣了。許以高官俸祿、珠玉美色,或以同伴家人的命運循循善誘,下軟刀子逼迫——這些對這樣一個妖怪,顯然都不會管用。她也見過酷刑,浸了水的鞭子在敵人皮膚上炸響,燒紅的烙鐵嘶嘶作聲,讓簡陋的遮蔽裡瀰漫出奇異得讓人幾欲作嘔的焦香。她想起他們來時那晚,在火海里那些怪物也沒有多麼痛不欲生的模樣,頂多是被打亂了分寸,而他們的兵器……她的兵器,對夜叉的傷害十分有限,祈煥主要是靠陰陽術制約它們。若說他們之中,有誰能切實讓這妖怪感受到威脅……

    “該怎麼審,就怎麼審。”白涯淡淡地說著,將刀對準了垂死掙扎的妖怪,“只要是活物,大多都怕死。”

    暖黃的天光下,利刃泛出森白的光。

    腳下的掙扎陡然激烈起來,那種難以言喻的鼓譟聲加劇了,簡直像爛泥潭被煮開一樣,一股子臭魚爛蝦的味道也像。祈煥本來嫌棄地向後仰著身子,這會兒臉擰巴得更厲害,還不得不加緊了力道,手忙腳亂按著夜叉咬牙切齒:

    “老白,你還是少擺花架子吧。我看他是挺怕死的,我也怕死,你能不能抬抬貴手讓他更怕死點……”

    “別吵。”

    白涯的聲音冷冰冰的,不知是衝著誰,被符咒束縛著的妖怪卻一下就安靜了下來。他不可能會這麼聽話,究其原因,想來是因為此時抵著他脖頸的刀刃,一瞬前輕快而兇狠地避開他身上纏繞的符紙,在它袒露出的小腿上深深割裂了一道。汙濁焦臭的液體噴湧而出,在場的另外二人都感到胃裡一陣痙攣,因為這味道,或因為這場面。白涯弓著腰,確保刀仍不離妖怪頸邊,拿腳尖踢了踢夜叉的臉:

    “老實了?說吧,你們到底是什麼東西,打著海神的旗號在這裡蠱惑人心,三番五次與我們為難,有何目的?之前那些年外來的人,是不是也有人被你們攔在了這裡?”

    他頓了頓,狠狠咬斷了太多的問題,直切當下最緊要的一個。

    “——你們給人落的傷,有什麼解法?海神的長戟,又被你們藏在了什麼地方?”

    在刀刃的反光裡,夜叉鼓突的眼球中似乎流露出了厭惡、憎恨,還有類似於些許畏懼的東西。它不再胡亂掙動,顫抖著停頓了一陣,張口發出古怪的咕嚕聲:

    “……”

    那聲音和他們曾聽過的別無二致。含混、粘膩,帶著詭譎的共振和混響。祈煥懷疑自己還是聽不清,或的確聽清了,就是聽不懂而已。他踩著夜叉也不敢亂動彈,帶著些敬畏看著白涯嚴肅的神色,看著他表情愈來愈凝重,然後直起身來,略帶一絲茫然地望著他們兩個。

    “……這玩意都說的什麼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