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一百四十二回:你是個好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幾個意思?”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你這麼說可就沒意思了。”

“不好意思。”

“嘿!你這人,還挺有意思。”

“那怎麼辦?還要我意思意思唄?”

“你們有意思嗎?”

梧惠厲聲打斷他們。

幾個人有點像被老師教訓的、犯錯的孩子。能讓她這一嗓子唬住,其實也不難看出,這三位警衛不是什麼壞人。他們大約就是太無聊了。畢竟這裡如此荒蕪,除了莊稼便是牛羊。他們的工作性質,又不許和居民過於親近,是個人待久了都要閒出毛病。

不過一位警員還算冷靜。他稍作回想,便小聲對同伴說:

“確實是有這種事發生過。”

“別提了,”他的同伴說,“想想就讓人發毛。可能神罰是真實存在的吧……”

“你剛不是說這是謠傳嗎?”第三人馬上回頭質問。

“啊?你們不是在說私刑的事嗎?”

眼見他們又產生了分歧,梧惠不禁暗想:如果這真是自己的夢,未免太過精彩,太有戲劇性。可能是報社的三流審多了,醒來以後一定要提高投稿門檻。

“再怎麼說,既然是守衛這等重地,你們的態度未免太兒戲了。”

感謝莫醫生,梧惠又暗暗地想。不論他是真的假的,都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那怎麼辦?這鬼地方太無聊了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把人閒出屁來。如果不是強制派遣,誰願意來這兒連續駐守兩個月?蹲號子還有人送飯呢。”

“也不盡然。”那個還算有點文化的警衛說,“不少人也是奔著高薪來的。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誰不想多賺點錢貼補家用呢?苦兩個月,給家裡添置點東西,樂意的大有人在。”

“說得好,報老子戶籍號得了。”另一人說,“等這個月過去,我也能給老婆買一輛自行車,讓她也能氣派地進廠上班……但這美差也不是誰都能有的,全看上面安排。同一個人也不許連續駐守。這都是有規定的,就是為了防那個什麼監什麼盜。”

“監守自盜。不管你們樂不樂意,再忍倆禮拜也就換班兒了。”

三個警衛又你一句我一句說了起來。這時候,洪亮的鐘聲突然響起。站在鐘樓下方,震耳欲聾的嗡鳴聲是如此衝擊。這聲音清晰洪亮,莊嚴厚重。梧惠下意識想要將耳朵捂住,但剋制住了。她仔細聆聽這種鐘聲。雖不曾親歷,可它與書中記載的、形容青銅古鐘的文字確是如出一轍。若是在睡夢狀態下聽到這種聲音,憑誰都會驚醒。

銅鐘有規律地響了三下。三聲鐘鳴之後,餘音似乎仍在這片曠野徘徊。真是不可思議。

“樓上是有人的吧?”莫醫生揉了揉耳朵,“不然怎麼響的?”

“廢話。”警衛白他一眼,“有個老頭兒,一直守在這兒敲鐘。除了吃喝拉撒,從不下來,也是怪人一個。不過他可敬業得要命,這鐘敲得是又準又賣力,而且從未把不該帶走的東西帶出去。老頭也不跟任何警衛說話,八成是羿家安排的人吧。”

“竟然還有這樣的人嗎。他不會覺得無聊麼?”

“誰知道。這就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吧。對了,”那警衛說,“小妹啊,最近城裡有什麼新鮮事嗎?我們在這兒站了四十來天,腳底都站出老繭了。有什麼樂子說來聽聽唄?”

梧惠轉身離開了,莫醫生連忙跟上了她。身後傳來三人“不說就不說”的抱怨聲。

“這樣沒有問題嗎……不能進入內部一探究竟,也沒關係嗎?”

“因為也沒什麼辦法不是嗎?交涉失敗了啊。”梧惠扭頭看一眼他,“很明顯了——因為不曾見過內部是什麼樣子,所以沒機會確認。不過,說不定鐘樓就該是這樣戒備森嚴的。”

“應該吧。雖然那幾個人,作為守衛,看起來並不專業。不過他們的話也合乎情理。再嚴苛的法律也架不住有人鋌而走險,而且這往往會加劇人們的好奇心。相反,封建迷信對這類群體更有震懾力。只是我想不通的是,一座鐘樓犯得著費這般財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