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回:一切都似曾相識
梧惠點點頭,呆呆地看著前方的牆。
“那你幫我算算,我什麼時候漲薪?”
“下輩子。”
“真準。”
啟聞豎起大拇指,梧惠懶得看他。啟聞又說:“我認識一個朋友,是半個算命的。每次我見他都纏著我算一卦,老想騙我錢。幸好我窮,從來都不上當。”
“施無棄?那個當鋪老闆。”
“哇。這麼犄角旮旯的地方你都知道。嘖嘖,”他咋舌道,“當了這麼久的同事,我還不夠了解你。這就是記者的燈下黑吧!”
梧惠把臉埋在被面兒上,深深地吸了口氣。微弱的消毒水的氣息充盈了鼻腔。環境,溫度,氣味……找不出一點問題來,和記憶中太像了。就連這些微小的、早就被她遺忘的細節,也悉數呈現在她現下的生活裡。
“噢……”梧惠緩緩抬起頭來,“我還能預言,一會兒會有警員來問話。那個警員是個女的,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她精神氣很足,跟那個護士有點像。她的名字是羿晗英。”
“啥?誰?為什麼?”啟聞半天沒跟上她的節奏,“哦……車禍的事?可是你目前沒什麼大問題,他們未必會來吧?而且現在都下班了,人家未必會來——來也明天了。不過你怎麼也認識晗英?你也被安排著去過公安廳了嗎?”
“……也是。不,沒什麼。”
啟聞說得沒錯。既然這次自己沒有受傷,公安廳未必就那麼在意,甚至可能不打算派人來。畢竟,現在發生的事,是會根據具體情況進行調整的。
之後啟聞又講了幾個今天工作的笑話和八卦,梧惠覺得自己好像聽過,又好像沒有。反正她跟著瞎樂了一下,嘴角都要扯僵了。
啟聞察覺到這些。他終究還是說:
“我感覺你狀態很不好,要不還是在醫院多住幾天?工作的事,我們……”
“不,沒事,我只是……我只是做了個夢。”
“夢?”
梧惠動了動嘴唇:“就是那種——很沉重的夢。時間好像過了很久,發生了很多事。人醒來以後,還清晰地記得內容。就好像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然後你就會感到一陣悵然。你感覺自己好像度過了快樂的、悲傷的、各種各樣的時光。但那些夢的記憶,很快就會消失,你無能為力。”
啟聞吃完了餅,拍了拍手,暫時沒說話。他把裝餅的一截報紙放在床頭,這才說: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會勸你不要一直看來稿,容易恍惚。鑑於你可能受了內傷,我猜……你確實做了很長的夢吧?我有過類似的經歷,不過都是小時候了。長大了,尤其是工作以後,變得太忙,沒時間琢磨這些。不過那些感覺,確實和你說的一樣。只可惜我已經很多年都不曾做過夢,也快要忘記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了。成年人很少做長夢了吧?像你們這種心思細膩的,比較容易這樣。”
梧惠雙手夾在太陽穴上,一邊揉著腦袋一邊說:“我知道。我就是隨便問問。”
“不過,你是夢到霏雲軒了嗎?真奇怪啊,怎麼會突然想到戲樓呢。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方面的愛好。現在的環境,人人都喜歡去酒吧、舞廳、電影院什麼的。”
“是啊。”梧惠無意識地複述了一遍,“是啊……”
啟聞有點擔心地看著她。
“你到底怎麼了?你……夢到什麼了?”
梧惠扭頭看向他。不管當下的友人們究竟是真是假,她都不是很想啟聞繼續流露出這種關心。因為她知道,這種關心本身不會是假的。
“我問你個事兒。”
“你問?”
梧惠說:“就是……假如有一天,你的生活進度突然倒退了,退到一個……一個什麼都還沒發生的節點上。不管那之後經歷了什麼美好的事、痛苦的事,都一筆勾銷,沒有了。你拼命想證明什麼,但沒有用,沒人信你。你該怎麼辦?”
啟聞想了一陣。
“能怎麼辦呢……”他撓了撓頭,“接受唄?日子還是要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