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在春天來臨前
母親究竟是否像大人們說的那樣,死於難產,我從不過問,也從不思考。就算莫恩問起,我也只會給出相同的答案。我變得和那些大人一樣。
這世上還有許多疑難怪症,例如父親,例如莫恩。我在拿筆的年齡同時拿起了柳葉刀。第一次,是父親握著我的手,剖開一位男性死者的遺體。皮膚、肌肉、脂肪、筋膜被切斷的瞬間,我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父親鬆手的時候,我的手依然平穩,他露出認可的目光來。這的確能激勵我,因為我能分清過去哪些笑只是鼓舞,哪些是真正的讚許。
但,自那次小小的事故後,父親將更多精力都放在莫恩身上。我能做到的很多事,都只是理所應當。沒做到,他不會指責,也不會遺憾……有時候我甚至希望他抱怨我什麼,但沒有,因為他彷彿覺得都是自己的過錯,即便他已經盡力了。他不可能一個人揹負所有,可是他就這麼做了,還覺得理所應當。
還好莫恩只是身體差,腦袋比誰都要靈光,什麼都學得很快。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身上的病症也愈發奇怪。有時他會喪失意識,昏迷不醒;有時會理性全無,力氣大得嚇人。誰也控制不了,連實驗設備也能破壞。他每一次恢復正常,對我們而言都是一場劫後餘生。
他不一定會記得都發生過什麼,但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也會內疚。但他是我的弟弟,是我來之不易的家人,我永遠會原諒他。我不願看他一直這副樣子,畢竟他正常時,就像每一個普通的小男孩一樣,那麼可愛。
我們一直在努力尋找這之中的規律。什麼情況下,他會昏迷;什麼情況下,他記得自己失控時做了什麼……但多年的結論就是,這一切沒什麼規律,就好像一切都只是徒勞。我當然會沮喪。總結不出規律,治癒也無跡可尋。
三月中是他的生日,我們每年都為他慶生。有時他也會毫無徵兆地發病,昏睡過去——或將一切搞得一團糟。父親接我來到島上,我還從未有過自己的生日。但沒有關係,這早就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