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五十六回:過去的殘片

說是會議室,也只是個無人的小辦公間罷了,木製桌椅都掉了皮。唐鴆不知道哪兒掏出塊手帕,還耐心將桌椅擦了擦。之後,他將公文包放在桌上打開,取出裡面一疊整理好的文件,雙手交到莫惟明的手裡。

莫惟明嘴角的弧度沒有保持太久便降了下來。

他先粗略瀏覽了前兩張,翻頁的速度加快了。他抬眼看了一下唐鴆,他仍然笑著,像一張固化在臉上的面具。他始終看著他,但莫惟明顧不上去介意那種凝視感。他將手上這沓資料正反看了看,又不經允許地翻了一下桌上的公文包。裡面還有許多紙質材料,規格不同,隱約可見大多老舊。

莫惟明站起來,謹慎地將房間門反鎖起來。

他轉過身,沒有坐下,而是直直看著唐鴆。他不知道此刻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他想發出質疑,發出詰問,又覺得自己該客氣些,甚至該放尊敬點。

“哪兒來的?”他說出口的最終是這樣的話,“還有多少?”

“很抱歉以這樣的形式,與您坦誠這些。”

唐鴆也站起來,向他微微欠身致歉。

“不……我以為,這些,都已經——”莫惟明左右徘徊幾步,“都已經銷燬了?上次在教堂,我向您打聽這些事,您是這樣說的……”

“嗯。我知道這些涉密資料,是不能輕易帶離的。但從感性上講,希望您理解。這是我們多年的心血……我不可能就任由它們被永久封存。這其中,大約有你需要的東西。”

全部是……研究所的資料。父親的研究所。當然,這肯定不是所有,他一定只帶來了一部分。單看這裡的材料,都只是項目的冰山一角;涉及到的項目,也不止一個。從已有年份上看,最早的項目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那時候的父親,應該比現在的自己還年輕吧?

這位外科手術大夫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他將眼鏡往上推了推。大約是因為出了汗,很快滑下來。他反覆重複這個動作,手上的資料灑在地上。他慌忙彎下身撿,眼鏡又摔了出去。但他並沒有將它拾起來,而是瘋狂地抓取那些泛黃的、柔軟的紙,像是要攥住從指間逃逸的流沙。

唐鴆彎下腰,將腳邊的眼鏡撿起來。所幸沒有摔破。他用手帕幫忙拭去鏡片的灰塵,遞給剛直起身的莫惟明。他的頭髮亂了許多,眼白泛起了血絲。

“不好意思。”

他將資料堆回桌上,接過眼鏡。坐下以後,他儘可能平和地將其中幾份資料細看一陣。

“有幾個項目,標註了中止。我看了一下,主要是因為資源問題,和技術問題。嗯……也許資源是可以克服的,但目前的條件,很難。技術上,我不知道更詳細的內容,但看起來他們研究所需的一切設備,都已經超過了現在普及的水平……是軍方級別的嗎?”

莫惟明不知是在對唐鴆說,還是在自言自語。唐鴆看著他,發出一聲輕巧的嘆息。

“我起初只覺得,您與父親相貌相似,氣質卻是完全不同的人。可現在看,在某些特定的方面,您和他實在是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