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四十五回:羽

  “唐先生說自己在寄宿學校長大,學了很多東西。我雖連普通的學校也沒有上過,但聽他說,這裡的教學方案也不一樣。應該算因材施教吧?這裡的孩子都很有能力,父親也正是因為這份能力看中他們。他們得到承諾,長大後,會被安排最合適的工作。”

  梧惠忍不住打斷他。

  “你的父親……實在是了不起的人啊。這些事,都是大工程,需要很久吧?十幾年,幾十年?他是怎麼完成這些的?還從不耽誤自己的工作……”

  “唐鴆說這些時,我也想過。但他解釋,父親有自己的團隊,還有多方支持。教育這種事,本質上是一種投資。將有實力的人才輸送到需要的地方,也會讓很多研究更加順利。他畢業後為父親工作,但沒多久父親過世,他才來到曜州……他們本是一群孤兒,因貧窮或疾病遭到拋棄。但是,病重的孩子,也能得到免費的治癒機會——甚至是疑難雜症。雖然這是有風險的,可再怎麼說……能活下來,是好的。我稍微能原諒他總不在身邊的事了。”

  梧惠轉頭看著他。時隔很久,她仍會記得他那雙認真的、凝望著遠方的雙眼。在漆黑的夜幕與昏黃的路燈下,被一種內心深處冉冉升起的情感所拭去朦朧的、明亮的眼。

  莫惟明只在很早前正式地提過自己的父親,其餘都是連帶的、破碎的信息。關於家裡其他的事,他也不曾說起。結合他如今的性格,梧惠本以為,因為父母的缺席,莫惟明對家庭的概念會相對淡薄。或許她的猜測不是錯的,只是在這一刻,她意識到,即使人生中短暫與親人相處的時光,也在他的心裡化作不可割捨的血肉,成了他重要的部分。

  那些尊重、敬仰、信任、感恩、思念,大概也不曾淡去。

  只是梧惠並不明白,說到這一步,她仍沒能想通,這與莫惟明決定光顧戲樓這件事間有什麼聯繫。或者應該說——與那些法器,有什麼必然聯繫。她只記得唯一一件,就是在虞氏手中的藍珀。聽起來那個藍珀曾經過父親的手,治癒過莫惟明重要的寵物。可除此之外呢?她想不通,但當時的氣氛只讓她覺得不好多問。

  沒什麼大不了的,明日她一起去便是了。

  於是懷著心事,梧惠一覺醒來,就成了這副渾渾噩噩的樣子。她收拾整齊後,上樓去敲莫惟明的房門。然而等了一刻鐘,屋內也無人應答。她有種不妙的預感,獨自到院內,去問傳達室的人。人家告訴她,那個“看上去沒睡醒的小夥子”半個小時前就已經走了。wenxueзч.net

  梧惠這才跑起來。

  她到河岸邊乘一艘小船。若要去霏雲軒,順江而下是很快的,距離不到教堂的一半,還與公寓都在南岸。她並沒有在渡口看到莫惟明,他可能已經走了,或者乾脆沒有乘船。

  她一路將戲票捏在手裡。手心的汗讓票變得很軟。她怕再這麼攥著,票要給她捏碎了,又怕夾到錢包裡,一會兒又找不到。將戲票捧著端詳,她反覆確認沒有看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