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五百三十回:只與東君偏故舊

  “呵呵,如今人們好像都不信這些了。”

  “是呢。不過孩子們還感興趣,是好事。說來,您小時候這類故事,應聽過更多吧?”

  “嗯……您說的這些,我倒還挺相信的。”

  “喲,是麼?莫非您家裡也認識什麼高人,或有長輩與哪位無常鬼結過緣?”

  “啊,這倒不是……是我自己。”

  “您自己?”

  “是了。我爹孃從來沒跟我說過什麼鬼神之事,但我小時候,確乎是有些不同尋常的記憶。嗯……也可能是我太小,弄混了什麼事。我長大後再提,他們只當是我記差了。”

  “您若不介意,不如說給我聽。就算我未曾聽過,也能當做新的故事,講給新的孩子。”

  “哎,那您可別笑我。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在我像我兒子一樣大的年齡,還不太記事,卻有些片段印象深刻。吃了午飯,我娘哄我入睡後便會離開房間。那時候我只是裝作睡著,等她離開。因為那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有隻白色的狐狸從窗口溜進來看我。它經常會叼來糖果,再陪我玩一陣。若我爹孃推門而入,它便立刻不見蹤影。”

  “這還真是稀奇。”

  “可不是麼?後來我再長大些,搬了家,就不見它了。現在回想起來,倘若這些都是真事……連我自己都覺得,兒時的我可真是膽大嘴饞。若那是什麼壞妖怪,恐怕就要發生不好的事了。不過,說不定真是我將夢弄混了?我娘身體不好,年輕時又落下殘疾,只生了我一個。可能是我太孤單了,才臆想出這樣一個動物朋友。這麼多年了,誰知道呢……”

  “無論是夢是真,我想,那孩子也一定很孤單吧。”

  “說的也是。”

  兩人聊了許久,直到懷中的男孩喊餓,婦人才領著他向公子道別。天色完全暗下來,僅有微乎其微的天光殘留。直到所有人都離去,只留公子一人時,他才將目光挪到街邊暗巷。不知何時,那裡站著一個白衣女人,打著一把同樣潔白的油紙傘。

  在黑夜與白傘的遮掩下,誰也看不清她的面龐。只是在她撐起傘的手臂上,依稀可見一道一匝長的黑色疤痕。見他直直注視這邊,女人將傘壓得更低,退隱到巷子裡去。他不緊不慢地走向那邊,不用深入便能看出,這是一處死衚衕——卻空無一人,僅有一把潔白的油紙傘被擺在地上。被撐開的傘還在輕輕搖晃,像是剛被放下來。

  他並不呼喚,只默然環顧四周,臉上帶著一絲淺笑。幾分安然,幾分黯然。

  仰起頭,皎潔月光的照耀下,鱗次櫛比的屋簷之上,一隻狐狸的剪影輕巧地掠過。

  孤獨地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