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五百零六回:心為行役

「煩死了。」

罵了一聲的朽月君回過頭,又被一幕不可思議的景象所震懾住。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在看到這場面後張大

了嘴。大約是開啟法陣與天泉眼的動靜掩蓋了戰鬥。不知何時,整個洞窟之中開滿了鮮紅的彼岸花。離奇的是,每一朵都碩大無朋,姿態狂放而妖冶。如果真龍仍存在於這個世上,這些花的形態一定與祂的巨爪別無二致。

其中一朵花正如爪子一樣,有力的花瓣將神無君死死攥住,像是要將他捏碎。他的刀不知掉到哪兒去了,他怎麼努力都掙扎不開。花瓣原本是美麗與嬌弱的代名詞,如今卻只讓他們聯想到邪靈與恐怖。獨身一人戰鬥到現在就是十分消耗體力的事,但即便神無君狀態尚佳,誰也不確定他就能輕易掙脫這些來自地獄的猩紅爪子。

「他還想著要支開你們,但那些小把戲對我來說全然無用。」佘子殊一手按在自己的前胸,那纖細的手指簡直與這些詭異的花一樣。「我的靈魂駐紮在黃泉彼岸的土壤,不論多少次,我都能回到這個地方。每一朵花,都是他試圖殺死我一次的證明。那有什麼用呢?不過是白費力氣。哎……為什麼一定要這樣?我分明從未得罪過你們,你們卻要與我為敵。」

然後,她將目光投向朽月君,又接著說:

「我以為您是會理解我的。我與您一路相遇的次數雖屈指可數,但您每次都會對我加以點撥。雖然,那時沒有心的愚鈍的我不曾理解,但開悟的種子已經埋下……如今得以開花結果,脫胎換骨。不止如此,還有鶯月君,還有很多人和事,都教會我許多。我還想著,與我同樣帶著業火的來自地獄的您,能明白我說的一切。」

「你誤會了,」朽月君冷笑一聲,「我都沒想過我說的那些屁話你能往心裡去。我一開始只是試圖引導你,讓你接任黃泉十二月的角色,好讓我控制場面,也能分擔點工作,讓我多在人間找找樂子。既然你已墮為惡使,那就沒有用了!」

「你聽我說。」

佘子殊突然揮舞雙臂,所有人都被巨大的彼岸花一把抄起。他們都各自被這可怕的爪牢牢抓在手裡,不論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它們只會越收越緊。朽月君試圖引來火焰,卻發現地獄的力量竟被這些花盡數吸食,自己無可奈何。

佘子殊像鬼魅一樣迎面襲來,與他四目相對。她伸出手,長長的紅色指甲像鋒利的刀。當著朽月君的面,她沒有絲毫猶豫,不由分說地將利爪刺向自己左邊的胸口。她的手凹陷進去,紅色的血浸透紅色的衣服,僅能看出幾分溼潤。

她竟然就這樣將自己的心臟生生剖了出來。捧在手裡的時候,它還有力地跳動著。但她還活得好好的——也只有妖怪沒了心臟才能這樣。

朽月君感到自己青筋直跳,一滴冷汗從額邊落下。倒不是因為恐懼,這點血肉之傷與他見過的相比根本不算什麼。至少,他恐懼的並不是子殊的行為。他確信皋月君做到了,做到了一件空前絕後、舉世無雙的壯舉——或說罪行。

因為那誠然是一顆屬於人類的鮮活的心臟。